明明只有一个人,却演了一整部舞台剧;
明明只有一封信,却道尽了一个时代的悲凉。
这是我看完赵立新读《与妻书》之后的感受。他的声音适合在安静的时候独自品味,也演绎出了夜深人静时那种静坐桌前,含泪书情的感觉。一声又一声的叹息,仿佛站在台上的就是林觉民本人,在无奈地向妻子诉说,我很爱你,可是我不得不离开。没有什么场景渲染,单单只凭声音,便能让人感受到写信人的悲痛欲绝。
“吾作此书,泪珠和笔墨齐下,不能竟书而欲搁笔,又恐汝不察吾衷,谓吾忍舍汝而死,谓吾不知汝之不欲死也,故遂忍悲为汝言之。”
“吾自遇汝以来,常愿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属,然遍地腥云,满街狼犬,称心快意,几家能彀?”我当然想要和你相守到老,可是你看如今的中国,遍地的豺狼虎豹,血雨腥风,这样的愿望,怎么能够实现呢?
“汝体吾此心,于啼泣之余,亦以天下人为念,当亦乐牺牲吾身与汝身之福利,为天下人谋永福也。”只有心怀天下的人,才能写出这样的话,也只有知道妻子的深明大义,才敢用这种方式来劝慰。这是读书人的傻气,更是读书人的道义,是中国千千万万个青年能够为国奋战,使这个陈旧的国家浴血重生的原因。
在福州,林家是个大家族。林觉民有个哥哥叫林长民,林长民生了个才气四溢的女儿叫林徽因,他们祖上还有一个虎门销烟的大英雄叫林则徐,虽不是近亲,也是同宗。林觉民22岁便从日本留学归来,精通中、日、英、德四国语言,是一个极具现代思想的先进青年。
当年被清政府劝降林觉民时,政府派了两个大官来说服他,即时任两广总督的张鸣岐和水师提督李准。林觉民不会说广东话,就用英语答辩,毫无惧色,慷慨陈词,综论世界大事和各国时事,宣传革命道理。又在堂上发表演说,谈到时局险恶的地方,捶胸顿足,激愤之情,不可扼抑。他奉劝清吏洗心革面、献身为国、革除暴政、建立共和,满庭皆震动。据说林觉民讲到口渴时,便有人主动奉上茶水:“您喝,您喝”,要吐痰时,便有人主动捧上痰盂:“您吐,您吐”。此景虽有世人玩笑的成分在,但其才华与言论之雄伟,也由此可见一斑。
在改革开放,台湾和大陆恢复探亲之后,很多福建籍的老兵都会到林觉民故居,站在门口,就开始背这篇《与妻书》,一边背一边哭。试想一下,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突然在一座宅子门前站住,大声地旁若无人地背起了一篇文言文,并且渐渐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声音开始哽咽,眼里含着泪花,到后来痛哭流涕,怎能不令人动容?他们背的不仅仅是林觉民写给妻子的书信,更是当年自己想要传递却无处表达的情感啊!自此一别,再相见,已是两鬓斑白,相顾无言。更甚者,天人永隔,再无重逢之日。
“吾平日不信有鬼,今则又望其真有。今人又言心电感应有道,吾亦望其言是实,则吾之死,吾灵尚依依旁汝也,汝不必以无侣悲。”这是一个丈夫,一个父亲,最克制而又悲痛的语言。最深的爱,是愿意相信自己从不曾认同过的观点,只为了能再见你一面,远远看着,就很好了。
我实在太爱你了。
敬启,文自水墨青花
天涯海角,唯望君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