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对自己限制得越多,他就越接近无限。——茨威格《象棋的故事》
她不仅有小聪明,更有大智慧,唯独没有天赋和灵气。
她出生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那时候的大陆,白茫茫一片贫瘠,放眼望去,满地是贫下中农。
而她不同,父亲的职业是工程师,母亲是音乐教师,哥哥品学兼优,符合传统中对一个优秀男子的评价。
在她的家中,理性与感性如跷跷板的两端,微妙地达到了平衡,她便在平衡中长大。
她遗传了母亲的端庄气质,也遗传了父亲的仁爱,同时不忘保留自己的天真。
有一种父亲深爱女儿,过早地便传授社会规则于她;有一种父亲同样深爱女儿,不忍将社会规则透露零星斑点。她的父亲属于后者,这给她一个相当不错的童年和青少年,但也为她的成年埋下祸根。
幼时候的她,因基因里有善良和克制的成分,成长氛围宽松,她便有机会保留好奇心和探索欲,又不会做出过于出格的事情。
对于读书,她谈不上有浓厚兴趣,但也不讨厌,有喜欢的就多读一些,不喜欢则视而不见。这与她的性格相符,根基不稳,但偶尔会有吸引眼球的表现。
英语里有一个词是“ambition”,翻译成抱负或者野心,都不合适,但又找不到更好的词来代替。她的基因里流淌着这个东西。
但她也有弱点,才华不足,难以支撑其野心。
父亲看出她的弱点,没有吱声。他走进书房,拿出一本书,上头写着荀子,他翻到《劝学》那篇,坐在她面前,一字一句翻译给她。她忽闪着大眼睛,乖巧地听父亲解释。
父亲的初衷是希望她能明白“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
但她只记住了“君子性非异也,善假于物也。”
她的一生便是“善假于物也”的生动写照。
***
中产阶级的教育,可圈可点的相貌,在那个年代刚刚好。多一些便会浓烈做作,少一分便会淡然无味。
她因为平衡而受到运气的垂青。
她步入艺术学校,在演员紧缺的年代,所有的机会都唾手可得。她先在一些大导演里的片子里演一些小角色,后获得台湾某知名作家的好感,出演了一部符合其童年性格的电影。
这部电视剧造就了史无前例的收视神话,她一夜成名。
剧中的她发音不准,肢体不灵活,但因为角色本是街头艺人,她本色出演,恰到好处。
然而,圈里人并不买账,视她的成功为巧合,而这也属实。特别是一些上了年纪的人,匍匐在演艺生涯,终其一生都默默无名,各种演技却均在她之上,愤怒是自然的。
刚刚出道的她,从未受过社会教育,她只会用一种眼光看世界:人人有爱,人人皆亲人。
她对同事掏心掏肺,她视记者为亲人。
这为她招徕横祸,遭人陷害,舆论的浪潮一次一次袭来,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不能跳脱。她用大眼睛看着这个空洞脏脏的世界,三观皆碎,没有新的三观立起。
寂寥无助时候,她想起父亲给她讲《劝学》时的情景:君子善假于物也。
她开始挑选剧本,只选择大导演和明星云集的电影。
她不懂,一个人没有能力时,最好不要努力挤进不属于自己的圈子。
她的表演根基不稳,虽有一众大咖环绕着她,却更凸显她的笑柄,她被冠以“票房毒药”。
但也不是没有好处,在一部电影中,她认识一个极富才华的天后歌手。天后年长她,经历的是非较她更多。天后是一个纯粹的人,看她因舆论郁郁寡欢,动了恻隐之心。
天后主动点拨她,为她花费了许多心力。
之后,她的人生便有了新的转机。
***
借天后之名,她觅得良婿,拓展了价值不菲的人脉。编剧、投资人、导演、演员、歌手......统统买其账,她小心谨慎地经营着一大众人脉,倾尽全力地维持平衡。
而这平衡大多来自妥协,她要妥协达到所有人的满意。
这份妥协为她换来尊重、名与利。毕竟好人缘在她的圈子里决定生死。
她想成为一个好演员,但除了角色与她本心相似的能够赢得不错的口碑,大多数角色她依然没有能力驾驭。
她想成为一个好歌手,虽有天后从基础教她,却因没有天赋缺少灵气,收获甚微。
她斡旋于各个角色,这消耗掉她大部分精力,没有时间锤炼演技,入行二十年方才拿出一两个不错的作品。
一切都无所谓,她明白什么是最重要的,她懂得在平衡中前进。
她一边做投资,一边做导演;一边做演员,一边做歌手。她在不停地在四个身份中游走,巧妙地编织着自己的王国。
经年累月,她已经成为富豪,可以买下许多有才华的编剧和导演,传授经验于她。
她仍不急不躁地演戏,偶有佳绩,但凤毛麟角。
时不时为朋友电影献唱,唱功有进展,但距离专业,大概还有距离。
按照俗世的标准看,她成为平衡的典范,维持着梦想与现实的平衡,兼顾着妥协与坚持的统一。
但也有人鄙夷她的世故圆滑,毕竟最稀有最宝贵的是才华或某一方面的造诣,而这需要纯粹,需要局限,需要永不妥协。
而她,早已不关心世人的看法,比起歌手、演员、导演和商人这些角色,她更是一个生活者。
她是真正懂生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