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是我的朋友,那么我敢肯定,你一定会以身为我朋友而感到自豪,因为我是一个优秀的男人,我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造福人类的事业里。
你不必怀疑,也不需要羡慕,因为我天生如此。我父母都是知识分子,可谓郎才女貌,家境充裕,自然而然,我继承到他们优良的基因。
我从小学习成绩优异,每个学期我都荣获全级前三名的奖学金。在家长会上,老师们都夸我是未来的栋梁之才,假如能多与人沟通就好了。
其实,并非我不想跟其他人沟通,而是我已经习惯了他们常用嫉妒的眼光看我,看不得我比他们好。当然,我也从不会主动跟他们来往,因为他们总喜欢在课外追逐玩耍——简直是玩物丧志,我怎么能忍受自己陷入这种境地?父母总是告诫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绝不会跟这种荒废学业的人做朋友的。还有那些垂涎我俊朗外貌的女生,我着实为她们的肤浅而嗤之以鼻,我压根不屑与她们有任何交点。
在我的学业生涯里,从没交过知心朋友,因为我从未见过谁是跟我志同道合的。不得不承认,我的心智是比任何人都要早熟的。我一直以为,只有在学校才会出现这种缺乏理智的幼稚现象,可没想到毕业之后,仍然存在着这些类似的低俗者。
我是博士,单位里学历最高的。应聘时,我的笔试成绩比任何其他求职者都要遥遥领先,主管面见我时双眼发光,就像淘米发现金子一样,滑稽极了。
我以为自己遇上了伯乐,对待工作一丝不苟,不曾松懈过,可残酷的现实再一次证明,并非所有人的思想觉悟都跟我一样。他这个见风使舵的家伙,单凭几个我的嫉妒者风言风语,就对我完全改观了。
“你是个不折不扣的书呆子!”他对我胡诌了这个毫无根据的评价,这不过是我不愿同流合污的结果,我绝不会像其他人那样,为了升职加薪,千方百计奉承他讨好他。
没过多久,这种不良风气已经蔓延到整个公司,我唯有失望地离开。之后,我相继去了几家公司,可是,很遗憾,这个世界虽然广大,可惜太灰暗,容不下如此正直的我。
没有伯乐的人生,没有知音的人间,我就是白活一场。直至那次年级同学聚会,证实了我一切经历都是值得的,因为我能够吸引到她的注意。
她跟我一样优秀,不,应该是比我略微逊色。我以前在校是长期稳居前三的,但她比我落后许多,大概是前十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你一点也没变。”在聚会上,她主动找我攀谈。
“嗯,当然。”我点点头,接过她递给我的酒杯。“出淤泥而不染,一直是我的品格。”
她浅笑若梨,“所以,我们其他人都是淤泥吗?”
“你知道我只是比喻而已,没别的意思,这是语文常识。”
“没关系,即使你有这个意思,我也不介意,淤泥尽管不怎么好看,但也能培育出美妙的莲花。”
“莲花是莲花,淤泥是淤泥,不能类比。”她这种强行扭曲的歪理,有点可笑。
“那么,你愿意跟淤泥一起吗?做朋友。”
“没问题吧,”我看看她,装扮并不俗套,“只要你愿意,反正我无所谓。”
“说实话,我对其他人也不屑一顾,可是你是与众不同的。”她眼神清澈。
其实,我并不需要朋友,因为朋友会花费我许多钻研学问的宝贵时间去应酬。她,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问题女孩,真想不明白,她以前的年级前十是怎么考出来的。
她发现新问题,会问我为什么;买衣服,会问我意见;阅读新书,会问我想法;做新菜式,会问我味道是否合适;去旅行,会带上我做行程顾问。
后来,我忍无可忍,向她提出绝交的请求。她没有给我明确的答复,只是无声无息地消失不见了。在她不在的一段时间里,我竟然会感到莫名的失落,不,我认为这是堕落,莲花怎么可以跟淤泥在一起呢?我内心难受的感觉,必定是被她带坏了。我耗了相当漫长的时间,才修复这个影响我正常生活的后遗症。
几年后,我在一家超市的洗手间镜前重遇她,彼此寒暄一番。
“我现在没工作了,一直在家照顾父母。”我笑着说,“这世间,根本没有合适我工作的地方。”
“你总是这样,高傲,自尊心强,孤芳自赏……”她摸着我的脸,“不过工作这事,你不用担心,我能给你解决,只要你愿意跟我在一起。”
“莲花和淤泥?”我冷笑着反问她。
“莲花离开了淤泥的滋养,能活得下去吗?”她侧着脸,观察我的反应,“你要是再继续啃老本的话,你父母的晚年生活可就凄凉了。”
我无言以对,但是为了父母,我只得答应她。她把我带到一家医院,详细地给我介绍,这份工作是一项改变人类嫉妒行为的研究,我们的任务是要装扮成病人混进医院里,目的是监视这个单位里所有人的一举一动,每天将监视结果汇总成报告交给她,呈递给研究所分析数据。
“这是最合适你的工作了,你不需要跟任何人打交道,你就是一个纯粹的旁观者。”她这话深深吸引了我,我找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爽快地答应了。
“要切记,我们的任务是机.密,不可以向任何人透露。”她反复强调这点。
接诊我的医生诊断了我的病,给我安排了床位。我告别了父母,跟随她深入了医院内部,为避免他人察觉,我住进了普通病房,这里的医生护士对待病人的手段,都不是我能理解的,不过也只能如此,因为这里的病人都是疯狂又不可理喻的,毫无逻辑可言。幸好她安排了几位装扮成医生护士的卧.底掩护我,保证我每日能顺利完成任务。
对待这项任务,我从不怠慢,每日和她内应外合,监视这里的一切,并探索这医院里不为人知的秘密。真相是什么,我至今还未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我会在这个意义非凡的事业中奋斗终生,哪怕其他医生护士都认为我有精神病,甚至连父母都认为我已经病入膏肓了。
可是,很显然,他们被我们的计划搞糊涂了,他们根本不知道我们这个项目,怎么会明白呢?我是世上最优秀的,世人皆醉我独醒,没人会懂我——不,除了她。
“你的想法一点也不错,我们终会迎来好消息的!”她总在我有需要的时候,出现在我面前,支持我,鼓励我,替我排忧解难。
每个人都是平等的,但愿能借此消灭人与人之间的歧视,请所有人都安心等待我的好消息,届时,我就是人类光辉时代的栋梁之才!
我远望窗外,享受着室外的暖阳。她隐现在空中,对我微笑,坚定地点点头。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