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又是一个周五，艳阳高照。唐蕊坐在写字台前百无聊赖地把玩着玉珏，阳光下玉壁流光溢彩，仿佛有水在里面流动一般。仔细看那纹理深处，一抹淡淡的红线闪着妖艳的光。
绚烂的阳光叫人忍不住想出门与之亲近一番。记得上一次就是在这样好的天气，自己结识了崔皓。
唐蕊放下玉珏，翻开抽屉，看着着镜子，被迷离的光照得一阵恍惚。等她缓过神儿来，自己竟然已经站在图书馆里了。
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搭错了，今天居然破天荒化了妆！化妆的结果是，在图书馆内短短一小时里，她被搭讪了2次。这待遇还真叫她受宠若惊呢。
事实上唐蕊身形娇小，皮肤白皙，有着一张标准的鹅蛋脸，五官秀气，算得上是美女一枚。只是她平日里疏于打扮，又习惯戴着厚厚的黑框眼镜，掩盖了秀丽的容貌。
崔皓经过图书馆，被一声女子的招呼声叫住。回头看到唐蕊一身翠绿色襦裙，巧兮倩兮地站在路边冲自己笑着。
她纤细的身形被薄纱裙包裹着，在风中飘飘扬扬，如同抽条的柳枝般惹人怜爱，不觉看呆住了。
“噗～呆头鹅。你是让风迷了眼吗？”
少女欢快的笑声拉回了他的思绪，男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我今儿运气好，一出图书馆就逮着你。你看，书那么重。这位同学，你就做回雷锋叔叔，让我借个光吧！”唐蕊冲崔皓晃了晃手里从图书馆借来的书。
“为人民服务！”崔皓拍了拍自行车后座道，“上来吧！”
自行车行驶起来，唐蕊坐在车上，望着前面男子消瘦的肩膀，迟疑了一下，将手搭了上去。
暖风微醺，撩拨着少男少女的心。自行车掠过一对对牵着手、勾着肩的小情侣。唐蕊在晃晃悠悠的节奏中，缓缓低下头，依偎上了男子的后背。当脸颊感受到了温热的体温，唐蕊在阳光里闭上了眼睛，嘴角微微上扬。
崔皓骑着车，感到后背贴上的脸，不禁一僵，方向往一边滑了一下，很快又稳住，定下心神继续向前。
他们都没有发现，一双愤怒的眼睛正紧紧盯着他们直到消失。
谢灵今天正巧到附近给王诗韵买生日礼物，没打招呼就摸到崔皓学校，打算给他个惊喜。没想到居然正好撞见崔皓自行车载着个女孩子迎面过来。她快速隐匿到路边的树荫下，看着女孩娇羞的将脸贴到崔皓背上，看到崔皓神采飞扬地蹬着自行车从她身旁经过。如同所有深陷情网的男女一般，沉溺在幸福里旁若无人。崔皓全然没有发现站在树下的她——他的正牌女朋友！
逆光里，谢灵抬起脸，目光追随远去的人影。半晌，从她嘴里发出一声嗤笑，“呵呵，唐蕊。真是个好名字！”用脚尖碾碎了落到地上的娇嫩花瓣，她转身毫不留恋地向着校门外走去。
夕阳西下，余晖洒在水面波光粼粼。银镜般的湖面映出一张娇俏的笑脸，唐蕊倚着桥栏，低头整理着耳边的碎发。过来许久 ，她动了动微酸的腿，目光探向远处。
“不用等了，他不会来。”一个身形修长的女子出现在她面前。
“是你约的我？”唐蕊敛去唇边的笑意，盯着不请自来的女子，目光微凉。
“崔皓性子大大咧咧的，又喜欢当烂好人。难免叫人会错了意，起一些不该有的心思。而他自己却不自知……”谢灵挑了挑眉，轻描淡写的说出一句话。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唐蕊的手攥紧拳头。
“明人不说暗话，你看这河边的野花，倒也惹人怜爱，但又有谁会珍而重之地带回家精心种植呢？以你的家世不可能进的了崔皓的门。你们不会有结果的，所以你还是趁早收起那些心思为好。”
“这些话似乎轮不到你来同我讲！”感觉到对方轻蔑的目光，唐蕊争锋相对。
“笑话，我是他的女朋友。唐蕊同学，你这种行为叫第三者插足，是为人所不齿的。你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真叫人脸红！”谢灵双手环抱，用犀利的眼神回视。“哦，我忘了，你们这种人怎会轻易罢手呢？你开个价吧！”
“你…什么意思？”唐蕊被她那句第三者说得面皮通红，颤声问道。
“我问你要多少钱，才能放过崔皓，不再搞那些幺蛾子？”
“你这种满身铜臭的人少在这里以己度人。崔皓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不是什么待价而沽的商品。同样，我的感情也不是商品，你可以指责，但不要侮辱！”唐蕊强忍着眼泪，挺直脊背，转身愤然离去。
“好，记住你的话，将来别后悔！”谢灵倚着树干对唐蕊远去的身影喊。“切，还感情无价。吃琼瑶剧长大的吗？绿茶婊！”
唐蕊的身影在黄昏公园的小道狂奔着，眼泪再也禁不住夺眶而出，一路洒在风中。
“野花？第三者？居然用那么恶毒的词语。简直不可原谅！”她跑不动了，瘫坐在草地上，双手紧紧环抱自己蜷缩着的身体。巨大的屈辱感使她透不过气来。她讨厌谢灵，从第一眼看到她就厌恶极了。她看人的眼神总带着一副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就如同今日她明明用尽心机，却还非要掩饰得对自己不屑一顾。
“呵呵，崔郎是喜欢我的，所以你才嫉妒到惊慌失措的来找我……”唐蕊再度抬起头来，往日恬淡的目光中迸发出慎人的寒光。“说什么我不配进他家门？我要让你看看，他就是我的！”她望着自己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的手指，森然一笑。
（八）
谢灵解决完唐蕊后感到神清气爽，走在出公园的路上心中一动，拿出手机拨通了崔皓的电话，“阿皓，我在你们学校附近。现在肚子好饿哦～你不是说发现了一家超A的店吗？给你个机会带我去临幸它！”
“哦，等我一会儿，马上过来。”
“嗯，那我在黄石公园门口等你哦！”
两人碰面后，由崔皓带着去新开发的烤肉店大快朵颐了一番。酒足饭饱后，谢灵吵着要欣赏K大的夜景。两人又手牵着手返回的校园。
“都说爱在K大。果然名不虚传啊！小桥流水，曲径通幽。正合适人约黄昏后嘛！”看着身边成双成对的年轻学子，谢灵轻笑着调侃，“我猜，你在学校的生活一定很丰富啊！”
“想什么呢？光应付课业就很辛苦了，何况你不在身边，我孤家寡人一个，也丰富不起来呀！”崔皓失笑，手指轻弹女子额头。
“哦，就没有什么学姐学妹们看你秀色可餐，过来搭个讪、求个助？”
“秀色可餐似乎更适合你吧！别套路我了，我有女朋友的事情从不隐瞒，倒是你别给我招蜂引蝶就好！”崔皓举起两人十指相扣的手。“或者找一个黄道吉日，风和日丽，光天化日之下，我再带着你在学校转上一圈，昭告天下？！”
“去你的，用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词，就你嘴贫…嘻嘻！”谢灵笑得见牙不见眼。“啊呀，快十点了，我要回去了。”
“我送你。”
“不用，我打个车。”
“那也要送，这么如花似玉的女朋友，我可不放心！”
两人调笑着一起往校门外走。
“你们学校还挺大的嘛，感觉走了快十分钟了。”谢灵自言自语的嘟囔。
崔皓心中一惊，从未央湖到东校门最多十分钟，可两人到现在都没看到学校大门的红灯笼，似乎的确有些奇怪。环顾四周人渐稀少，前方有薄雾蔓延起来了。
“咦？起风了！”谢灵伸出手，摊开掌心。
“嚇…是…是桃花！”崔皓望着谢灵皓月般的手掌托着粉红花瓣，顿时脊背僵硬，汗毛倒竖。
风温柔地送来漫天飞舞的粉色花瓣，空气中弥漫着香甜的味道包裹着两人。
“哇，好浪漫哦！”谢灵张开双臂眯起眼睛，陶醉在花瓣雨里。
崔皓猛地一拽谢灵，紧紧捉住她的皓腕，“快跑！”
“你搞什么呀？”谢灵被他拉着一个踉跄，“噢呦，怎么又不走了？”一个站立不稳狠狠撞到崔皓背上。
崔皓的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一棵桃树，浑身战栗着望向树下伫立着的白色身影。
他想尖叫着转身夺路狂奔，奈何身子却一分一毫都无法挪动。
“崔郎～你不但忘了我，还背叛了我！”白衣女子一改往日哀怨气象，一步步向他走来。纱裙无风自动，青丝飘散露出少女光洁的脸庞。
“啊…是你！你到底是谁，是人是鬼？”对面的女子居然不是那日的模样，而是——唐蕊。
“崔郎，我是甄娘啊！”女子苍白的嘴唇轻启，声音清脆。但那并不是唐蕊的嗓音。
“你把唐蕊怎么样了？”崔皓紧张地询问。
“嘻嘻，我喜欢这个姐姐，你也喜欢对不对？”女子娇俏的冲他一笑。“我只是借用一下她的身子，不会伤到她的。”
见女子露出和善的一面，崔皓咽了咽口水，大着胆子接着问，“那，谢灵也是好人，你先放她走吧！”说完转头喊，“谢灵 …谢灵…”
“不要喊了，她听不见！”玉手一指。
崔皓顺着她的手看过去，就看见谢灵倒在路边，双目紧闭，生死不知。顿时红了眼，大吼着，“她怎么了？你…杀了她？！”
“我的确非常讨厌她。不过今天是我们的大喜之日，我也不想平添杀孽，徒增晦气。”甄娘厌恶地朝谢灵的方向撇了一眼。
崔皓听到谢灵没事，长出了一口气。随即又惊叫“啊，什么大喜之日？你要做什么？”
“崔郎，你曾留下信物与我，表明了对我的情意。奈何天不遂人愿，甄娘命薄，与君无缘。”女子言及于此沧然若泣。“既然又与君相遇，一定是苍天垂怜，我断要再续前缘，以偿夙愿！”
“你…别乱来。别说我不是你的崔郎，就你现在借着唐蕊的身体说要跟我结婚就不合适！”
“唉…你历经数世，奈何桥边不知饮了几杯孟婆汤，前尘往事尽忘。”女子轻叹，“至于唐姐姐，她心悦与你，能嫁给你，一定也是愿意的。”
崔皓正待开口辩驳，被甄娘制止，“你不用多言，随我来，我们的事先叫你知道分明！”
崔皓如提线木偶般跟着女子混混沌沌走到一间竹屋外停住。桃花掩映间，见一男一女在门外相对而立，男子正从女子手中接过一个瓷碗，女子笑盈盈地看着他将碗端起一饮而尽。两个人都身着长衫，不似今人。
男子还了碗，躬身拜谢后，转身朝着崔皓二人站立的方向走来。
崔皓见那男子的面目居然与自己一模一样，一时间惊立当场，忘了躲避。谁知那男子仿佛完全看不见他们一般，径直离开了。只留那女子还羞羞答答地倚门相望。赫然就是那日所见的梦中白衣女子的容貌。
崔皓心中一动，似有所悟。正待细想，眼前的画面突又一变。这次是女子一人立在桃树下，从香花累累的枝头取下一枚玉珏，抱在怀中，痴痴滴看着屋门。门板上隐隐约约有着字迹。定睛细看，只见上面写着“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提名——崔护
崔皓猛地倒吸一口凉气，自己居然是崔护的转世。尚未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就听得耳边一阵瓷器的叮咚碎裂声。
“甄娘，你就救救你的哥哥吧！那刘九郎说了，不还钱，就剁一只手！”一妇人跪在床前，手捉住床上人的手腕哭哭啼啼地摇晃着。地上躺着一只四分五裂的青瓷碗。
床上人侧转身子，背对着来人，双目紧闭，睫毛微颤，挂着晶莹的泪珠。她的另一只手紧握着，拳中似有一物。
“那崔护公子若真心娶你，怎会一去大半个月了无音讯。况这玉珏即已赠予你，就是你物什，你真要为了一介死物，罔顾阿兄的性命吗？”妇人咄咄相逼，再一次厉声询问。
“阿嫂请回吧！”床上人冷冷回应了一句，就不再开口。
“阿耶，你看她！”妇人见索求无望，站起身，又拉住门外一老翁的衣袖求助。
“十七娘，你别逼甄娘了。随她去吧！”老翁摆摆手，望了望屋内，叹了口气。
“那行，刘九郎说，他有意求娶甄娘。刘家家道殷实，如能结亲也是美事一桩。阿耶可思量一二…”说完，不再看甄娘一眼，扭着腰肢，气呼呼地走了。
“甄娘，十七娘的话你莫要放在心上。”老翁冲着屋内说道，“但那位崔护公子，你也放下吧！”说完摇着头，关上屋门，蹒跚而去。
听到四周再无动静，甄娘翻身而起，立到窗前，呆望着门外一树桃花。“崔郎…崔郎…思君朝与暮，相思从何寄！”面色苍白，神情凄楚，叫人不忍直视。
后面几日那十七娘又来闹将几次。甄娘一言不发，只是紧握着玉珏卧在床上，任她发作。那妇人无法，指着她恨恨地骂道，“你为了个不知底细的野男人，连胞兄性命都不管不顾，如此狠心。须知报应不爽，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与他双宿双栖！”
甄娘闻言五内俱焚，自床上折身而起，颤着手指指着妇人，一张口呕出一口鲜血，翻下床来。老翁急步赶来搀扶，甄娘胸口起伏，呼吸短促，抬起紧握的手，将玉珏放入老翁手中，“阿耶，我不行了。我走后，将玉珏同我葬在桃树下，我要等他…崔郎…崔郎…”几声呼唤如杜鹃啼血，随即便仙逝而去。
又过了几日，崔护前来敲门，从老翁处得知甄娘思念成疾，已然离世。心伤不能自己的男子抱着门前桃树嚎啕大哭。
“崔郎，那日你在桃枝留下玉珏，又题诗一首表明情意。现在我们终又相逢，这是天的旨意。今天正是黄道吉日，极宜嫁娶。我们以月为媒，结为夫妇吧！”
（九）
“你这个妖女，不但装神弄鬼 居然还恬不知耻到强迫别人娶你。唐蕊，我再警告一次，你根本不配跟他在一起！”谢灵不知何时转醒，上前指着甄娘厉声呵斥。
“不要……谢灵快跑！”崔皓阻止不及，见白衣女子墨色的发丝伸展开来，将冲过来的谢灵缚住。发丝收拢，愈缠愈紧。
谢灵拼命挣扎，双手抓住缠住脖子的发丝用力，试图摆脱。
甄娘对因窒息而翻起白眼的谢灵森然一笑，“你找死！”说罢抬起一只白皙的手 ，修长的手指在月光下渐渐暴长出黑色的指甲，勾手成爪，面色狰狞地探向她的胸口。
“求求你，不要杀她啊！”崔皓奋力大喊。眼见那惨白的手逼近谢灵，被定在原地的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疾～”忽然空中响起一声大喝，金光乍闪，云开雾散。那金光重重击在甄娘身上，只打得她身型不稳，斜斜地往后疾退。
崔皓感到自己身子一轻，又能自如活动，急忙冲上去抱住往下瘫软的谢灵。明亮的月光下，只见一玄袍男子，长身而立，与白衣甄娘对峙。
“空山大哥，你来了？”待看清来人后，崔皓惊喜地喊。
“我接到你的信息，向师门禀报后就
下山了，总算赶的及时。”男子转头微微阖首，又回身全身戒备地看着白衣女子。
“臭道士，你竟敢偷袭？谁叫你多管闲事！”甄娘面色一寒，十指如钩，催动周身黑雾，忽然脸色大变道“你对我做了什么？”目光恨恨地看着空山。
“刚才我打了一道缚灵符到你体内，你现在已经无法妄用灵力！”空山神情淡然，“我观你灵力精纯，无混浊邪力。可见你并未造过杀孽。因此劝你不要再抵抗，同我回山门诚心悔过，潜心修行，终能得道也未可知。”
“臭道士，你倒是有些眼力价儿。我的确没有害过人，相反，在南庄还曾暗中庇护过乡民。”甄娘收敛鬼气，得意一笑。月华下倒真如仙子一般。随后又话锋一转，“但我那么多年等待着崔郎，只求再续前缘，望你莫要阻碍。”
“糊涂！如你那时投入轮回，历经几世后，两人相遇再结连理，的确算得上是一桩美事。但现如今，你们俩人鬼殊途，谈何再续前缘？你莫要害人害己！”
“道长，这个妖女狡猾得很，你不要被她骗了。咳咳……”谢灵躺倒在崔皓怀里，抚着胸口插嘴。刚才险些死在甄娘手上，看到空山不准备为难她，心下大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她刚才穷凶极恶地要剖我的心，怎么就叫没害过人？道长，除魔卫道不是你们的责任吗？”
“闭嘴，你这种刻薄的女人就该去死！”转头见谢灵倚在崔皓怀里，又听她如此挑唆空山不由恶向胆边生。十指蓄力试图伸手去捉她。奈何灵力被封，她心有顾及，一时竟只能对她怒目而视。
谢灵起先见她动手，瑟缩着往崔皓怀里躲了躲，后来想起她灵力被封，胆子大了起来，索性将手攀上崔皓的脸挑衅，“说什么崔护喜欢你，是你当年看上这张脸了吧。可惜，那崔护也是名门公子，娶你一个乡野村姑如何向家人启齿？所以，你是无论如何都得不到他的。因为你不配！”说完，勾起一抹轻蔑的笑。
“贱人，我跟你拼了！”甄娘的衣衫无风自动，猎猎作响。周身又有黑雾涌出。
“不好，她要挣脱缚灵符。”空山大喊，“快快停下，既然借用了这具躯体，说明也是与你有缘之人，你再抗争下去，是要这位姑娘非死即伤吗？”说着手指翻飞，掐动口诀，一道金光腾空而起，原是一柄长剑，停在空中 剑锋直指甄娘。
奈何甄娘已被谢灵刺激得失了心智，一味催动灵力，妄图吸收周围的鬼气强行突破灵符。唐蕊白皙的脖颈上浮出条条黑线，逐渐绵延至面颊。在夜色里鬼气森然，恐怖异常。
“啊……鬼啊！有鬼！”谢灵吓得花容失色，她指着甄娘对空山疾声催促“道长，快点杀了那个女鬼！”
“空山大哥，请手下留情。她不是坏人！”同时崔皓也开口为甄娘求情。
空山立在那边也是天人交战，左右为难。这口飞剑乃是当年封神时期碧霄仙子所持的宝剑。击中要害不仅致敌身死，还会焚烧魂魄，叫人难入轮回。这甄娘并非穷凶极恶之辈，实在不忍下手。
“啊！道长，女鬼来杀我了！你快动手呀……”
不好，她快要突破灵符了。空山感到宝剑在空中嗡嗡鸣响，漫天鬼气遮云闭月。神物有灵，已经快要挣脱他的控制自行诛邪了。罢了，再拖下去，恐宿主有损。空山双目一闭 把心一横，大喝一声“去！”
飞剑嗖地一声直射甄娘。
“皓，你做什么？回来 她会杀了你的！”谢灵跌坐在地上。
原来危急关头，崔皓推开怀中的谢灵，冲上前抱住甄娘，护在了她的身前。飞剑就停在了他的背心处。
再看那甄娘，居然也安静下来。一动不动地任他抱着。
空山召回飞剑，跨步上前。紧紧盯住崔皓怀里的甄娘。见她脸上的黑线渐退，鬼气再次收敛，暗暗松了口气。
“崔郎，你不怕死吗？”女子双眸水涟涟地望着男子。
“我怕…但我不想你死！”崔皓转过头“空山大哥，求你放过甄娘吧！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前世是我负了她，害了她 。要她死，我不忍心。”
“崔郎，能等到你，听你亲口说你怜惜我，被你这样抱在怀中，甄娘心满意足了！”女子粲然一笑，伸出手轻轻抚摩男子的脸，指腹贪恋地描摹他的眉眼， 这是她爱了近千年的人啊。
随即她直起身子，撤出了他的怀抱。平静地望着空山，“臭道士，跟你回山门。我会诚心悔过的。我决定要重新投入轮回，有朝一日堂堂正正地站在崔郎身边，与他双宿双栖 永不分离。”说完不顾一旁谢灵快要喷火的眼神，回身在崔皓唇边落下轻轻一吻。“崔郎，你别忘了我哦！”说完，看向空山。
空山默念咒语，喝道“散！”
一道白光冲出唐蕊头顶，直飞落到空山手中。
唐蕊的身子一软，倒在崔皓怀里。
空山低头一看，手中多了一块玉珏 。
尾声
一月后崔皓站在青城山的一间静室外，与他比肩而立的正是空山。
“她走了？”
“嗯，师傅为她做了法事，送她往生了。”空山提及甄娘语气十分惋惜，“其实她如果肯留在山中潜心修行的话，说不定有机会窥得大道。唉…可惜她凡心未了！”
“空山大哥，甄娘很厉害吗？我听说她似乎在白天都能出现在学校闲逛呢。难道是因为她成鬼的时间比较长？”
“你以为成鬼很容易？要是这样世道早就乱了！”空山闻言赏了崔皓一个大白眼，“甄娘是由于运气好，得到了宝物。就是你那一世作为崔护送给她的玉珏是一块古玉。她离世的时候正抱着玉珏 ，况她因心中郁结，曾呕出一口鲜血，正巧沾染到玉上。死后魂魄才得以不堕轮回。经年累月，魂魄被玉的灵气滋养，若不是她一介凡夫俗子不懂修炼之法 说不定已修成鬼仙了。”
“啊？还有这种事呀！”
“喏，她原先栖身在玉上，现在人已经去了。这个死物就留给你做个念想吧。也算是物归原主！”空山把玉珏递给崔皓。
“这个太贵重了，我……”崔皓原听说是古玉 ，就知价值不菲。况且又被空山说得神乎其神，更不敢去接，连连摆手。
“哎呀，拿着。婆婆妈妈什么！”空山一把塞到他手里。“是师傅让你拿着的。这玉珏与你有缘！”
崔皓收起玉珏，看了看空山，欲言又止。
“你是想问甄娘转世的事情吧？”
“嗯！”崔皓搓着手，讨好地冲空山笑了笑。
“不可说。”空山瞟了他一眼，淡淡的回复。
“那……好吧！”
崔皓怀里揣着玉珏，带着一丝遗憾离开了。
再说那唐蕊。那日悠悠转醒，发现置身校园，百思不得其解。崔皓怕她害怕，骗她说是因她梦游，正巧被自己捡到。
之后又莫名其妙地病了几日。病中她自己回忆起了被甄娘附身后的事情。她本性聪颖，稍一思索也将此事猜测了个七七八八。想到只因一丝若有若无的情愫，自己无端被卷入这个事件，险些丧命。顿觉兴致索然，渐渐也疏远了崔皓。
谢灵为了崔皓当日以身相护甄娘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且还有那么一个唐蕊跟他用在校园。总是在两人一起的时候有意无意，醋意大发，挑起此事。甄娘最后的告白成了她心中的一根毒刺 ，也为这段感情蒙上了挥之不去的阴霾。
崔皓本就因为那日谢灵的行径而心寒。她三番四次激怒甄娘，害的后者差点儿魂飞魄散 实在是用心歹毒。最终在两人又一次为了甄娘而争吵时提出分手。
作者的话
至此人面桃花的故事告一段落。那首有名的《题都城南庄》给了我这篇故事的灵感。有人续写过诗的结局，让那姑娘复活，同崔护结为连理。
我却极为不喜这个结局。这个故事本就是多情公子碰到痴情女子。“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常存抱柱信岂上望夫台。”只是一个女子天真的执着而已。
因此在故事中甄娘选择投胎，要与崔护续前缘。但是结果如何，我想无论是否如愿，她下一次，一定能在最好的时候，遇见最对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