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依然是生命中极平常的一天,阳光照耀着夏日的清晨。该平和的继续平和,该刺眼的继续刺眼。我只是突然被告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为一些东西短暂地遗憾着。往很远很远的地方去想,不过是人生曲线中一个微小的拐点。没关系的。
我会想念这里的一草一木,那亲切的泥土,熟悉的乡音。我不会忘记农民工炙热的笑脸,月亮湖上青绿色的波澜。梅花鹿和大狗熊都喜静不喜动,保安叔叔严肃的眼神里藏匿着乖巧可爱。我去过一个猫房,一屋子的安静气氛,第一次用手触摸小动物,它们的毛发给我庄严的神圣感。有几个叔叔一看见我就笑,保洁阿姨总是抢先跟我问好。
我还未有机会搭讪那个高尔夫俱乐部里的小姐姐,她有着清秀的面容,好听的声音,总戴一顶帽子,很帅气。有两个同姓陈的姐姐许诺要他们的孩子在暑假里来跟着我一起画画。黄老师说他家的小孩才十一岁已经比我高了,我好想认识她。会记得那些顶着烈日跑工地的日子,黄老师戴着厚黑的墨镜,手拿扇子虎虎生风,我抱着相机,王飞拎着飞机,一左一右紧紧跟随。会记得那些行走在午夜的加班的日子,我们听黄老师神侃,听池塘的蛙鸣,整个小镇都静悄悄。
早上拉开窗帘,太阳恬淡淡的,喷泉一晚上没睡。清晨,那个在桥边压腿的老爷爷会从音乐中大声地唤我,他是我每天第一个见到并与之问好的人。我跑过月亮桥,跑过百草园,跑着跑着阳光就洒遍了大地。
我喜欢食堂的饭菜,每日每周不重样,找不出规律,只是每一顿都吃得满足。我喜欢一个人躲在房间里,画画、写作、戴各种帽子,我从洗衣服的盆里腾出一只手,摸着肚子上的赘肉打量镜子里的自己。
该怎么解释呢。跟那些亲戚朋友们。这个乌托邦小镇,这个理想中的理想村。为什么要离开呢……
从明天起何去何从呢。夏日的阳光这样大,这世界这样拥挤,会不会有一个小小角落给我容身呢。I am nothing , I am nowhere。我这样的一个我,乖张的,卑微的,自大的,渺小的,无能无才无德无貌的我,究竟要以怎样的方式活着,怎样救赎自己。
总感觉冥冥之中不会呆很久。果真,还是要离开了。答应过一个阿姨,许在一个月之后的盛夏光年里,她来见我,我领她玩耍。我幻想着跟她同睡一张床,做各自纷繁的梦;幻想着跟她一起看孔雀开屏,看羊驼厚厚的羽毛;我还幻想我走到哪里都是欢声笑语,旁人的眼光干净纯粹,我可以大胆地跟他们介绍:这是我朋友。
我想过好多好多五彩缤纷的未来,这样的结果却是灰色、沉重、措手不及。变着法地安慰自己,也终于释然了。都是梦。未曾发生的,是梦,发生过的,也终将成为梦。人生有什么东西能永远地抓住呢。山风?月夜?还是那缥缈的情感?
感谢这一个月,做了一场梦,失去了很多,也学到了很多。梦醒了,该走了。
不抱怨,不遗憾。我会成为更好的我。我也一定会带猴阿姨来小镇的,只不过换一种方式,以一个局外人的立场。在某一个阳光灿烂的夏日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