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八日,初入冬,雨。
其实,江南的冬总是来的迟一些,我更习惯理解为深深深的秋,这场冬雨,称之为连绵的秋雨似乎更为合适一些,一场秋雨更添凉,更何况是这样的清晨。
几天前拍的旧照,颜市的小弄堂是原汁原味的江南味道,关乎青砖黛瓦飞檐的深厚历史毕竟离我有点远,于我而言哪有这些裸露的红砖感觉亲切?如今的城市建筑连红砖也甚少用了,即使用,也被粉饰,并且涂装上各种颜色,还有漂亮精致的幕墙。至于红砖,它早已在冬天还设完全到来之前沉睡。
至于红砖,它是我年少时记忆,那时的房子,红砖就是这样裸露着,生产队的仓库,还有,为插队青年盖的红房子,而我家只有三间草房,一下大雨,屋顶漏水,接水盆子不够的话,连床也难以幸免地滴湿,我一直羡慕着,想,什么时候能住进那样宽敞的房子。
世界变化太快,我很快住进了红砖砌就的楼房,红砖外被水泥包裹,很快,江南颜市能直接看到的红砖越来越少,窑厂也相继被强制关闭,除了很多六七十年代修建的环形拱桥,寂静地横在小河之上,慢慢被废弃,退出属于它们的时代。
所以,在小街巷里,看到一堵红砖砌的围墙,我的心里会感觉出温暖,一些时光象是背阴处的这几棵厥类植物,用根须浅浅触进记忆的缝隙。
就是这时光,和时光里连绵的秋雨,江南四季的轮回,湿润的青苔,慢慢侵蚀这堵用红砖砌就的遗存,回忆里的红砖被剥落,历经着岁月流过的些许小沧桑。
初入冬,好几天没进湘江路旁的这条小弄了,那墙上的几棵野厥不知枯萎了没有?围墙根,还是有扫不完的砖屑?它们将水泥地面染成了浅浅的桔红色。
原来,这些红砖就取自于江南的黑土,和了水,压成坯,晾成块,送进窑里烈火焚烧,才变成坚硬模样,如今,这些砖屑剥落,重新落于地上,再化成尘土,只是它回到自己原来的样子而已。
入泥,应该是红砖的回忆,它略带忧伤地横在颜市街头,一直在想的,便是江南的沃土。
我走过小巷,偶尔温暖地忆起年少时的时光,呵,红砖都化成粉了,它倒回去了,而我,回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