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城笔记(连载76之也许你给我的爱就是归属感)

算下来,今天应该是我在北京过的第三个正月十五元宵节。

早上,我还没有起床,沐春就给我打电话,让我下午去他家一起过元宵节。我在睡梦中,就迷迷糊糊答应了。依稀记得沐春说,让我叫上七爷和水手。我满口就答应了。然后,继续蒙头大睡。等我再醒来,已经是早上10点。我喜欢裸睡,用浴巾围住身子,就去卫生间洗澡刷牙了。洗漱完毕后,我回到自己的卧室,换上睡衣,从10点到12点就一直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

我给沐春打电话,确认了是叫上七爷和水手。我于是给水手发了条微信语音,详细告知了下午聚会的时间地点。水手隔了一刻钟,回复了句,好的,征哥。

这是一个周六的早晨,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户如水一般倾泻在客厅里。我穿着睡衣,享受着这难得的周六的慵懒。等我貌合神离地看了将近两个小时电视,时间到了中午12点时,七爷才慢慢悠悠、睡眼惺忪地从主卧出来。

我跟七爷简单交流,待会儿3点要去圆明园东门沐春那里,大家聚一聚。睡眼惺忪的七爷无精打采地说,好的。我递给七爷一支烟,给她点上。

七爷是我三年前,刚来北京时,有一次跟着罗辑思维的徒步组织在平谷老泉山野公园一起徒步爬山时认识的驴友。因为都是做教育行业的,后来聊得多了些。我跟七爷,还一起爬过北京第一高峰的门头沟灵山,一起徒步走过京西古道还有著名的潭柘寺。

印象最深刻的是,三年前,我俩都刚来北京,有一次,我记得我跟七爷在中关村地铁站门口坐着聊了3个多小时,应该是7月末的北京,当时聊着聊着大雨滂沱。转过身,准备坐地铁各回各家,结果一看表,已经深夜12点,地铁早没了。打车回家吧,又觉得大老远回去折腾。于是,我跟七爷就去附近的汉庭开了个标间。也许是被雨淋湿了,再加上有点累,我在卫生间冲完热水澡,回到自己的床上就给睡着了。也许,大概,七爷从那天晚上发现我是个正人君子,所以,也才促成了我从圆明园的小黑屋搬出来后与七爷的合租。

其实,早在我19岁时,也就是10年前,当时我跟海角也曾在侯马站附近的招待所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也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说实话,如果当时跟海角发生了什么,估计也就不会有跟燕子之间发生的任何事情了。燕子是一个对感情极其认真的人,在我们谈恋爱之初,燕子就曾让我发过毒誓,精神可以出轨,身体坚决不可以出轨,一旦身体出轨,则终生不再和好。当然,我也深刻地认同燕子的观点。

七爷,大名叫陈冬雨,但因为在大学宿舍排行老七,再加上穿衣打扮都很男性化,所以就一直被叫做七爷。在我的北漂岁月里,我把沐春和七爷还有水手真是当亲人对待。

七爷是河北衡水人,七爷的父亲曾是衡水某县人民法院院长,大概在七爷大学刚毕业的时候就退休了。七爷的父亲结婚比较晚,差不多30岁才结婚。七爷有个长他7岁的哥哥,现在也在衡水法院系统但平时很少沟通。七爷的父亲40岁的时候才有的七爷,如今七爷28,七爷的父亲68。

前两天,我们都回到北京后,在客厅里聊天,七爷不无伤感地说,长这么大第一次发现自己的父亲老了。七爷缓缓地说,年前回家的时候,告诉了父亲自己的车次,于是老爷子提前半个小时就到了火车站等着。七爷跟父亲说,正点来就行。七爷的父亲说,大家都来接,怕你一个人在车站里走着没人接会觉得孤单。七爷听到这句话,不禁感动到落泪。

傍晚在沐春家聊起这个话题时,周围的胡同里正在激情地燃放着年里的最后一次鞭炮。水手接过话茬说,今年离开家来北京的那一刻是最想家的时候。水手的母亲坚持要把水手送到车站。检完票,水手偷偷地回过头看母亲,却看到了60岁的老母亲在偷偷地抹眼泪。

我能想象到这个场景,车站总是最让人伤感和难过的地方。

沐春租住的是圆明园东门附近的一个胡同里的小院。我从青塔过去,非常方便,982可以往返直达。北京二月的午后,阳光明媚,春风吹拂。从胡同口往里走,一路都是供应给在胡同里住的土著和租客的米面油菜。我一路走进去,感受到了浓烈的生活气息。在沐春的带领下,我们来到了胡同深处一排低矮瓦房前。沐春在防盗门跟前,用门禁打开了门。我手里拿着一瓶红酒,跟着沐春和七爷,来到了沐春家里,一个坐北朝南,差不多10平米的空间。

沐春的女朋友乐乐正在房间里洗西兰花,等待我们的到来。沐春是一个有福气的人,2014年中秋节跟乐乐在一起,这几年下来,两个人的感情非常稳定。沐春也特别照顾和疼惜乐乐,这种照顾和疼惜能在两人相处的细节中觉知。

简单寒暄过后,沐春开始准备菜品,土豆炖排骨、炸春卷、干锅西兰花。我跟七爷在嗑瓜子等水手。沐春的厨艺相当了得,连乐乐都夸口称赞。不一会儿,水手也来了。大家围坐一起开始吃元宵节沐春准备的家宴。既然是节日,当然少不了美酒。沐春拿出了朋友送他的澳洲奔富红酒,也顾不上情调,直接就倒在一次性纸杯里开喝。大家举杯共祝元宵佳节,此时,胡同里应景地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节日的气氛就更加浓厚了。

鞭炮声似乎总是伴随着重大节日,成为喜庆节日浓重的背景声。这种节日隆重的仪式感总是能震撼到我,不觉间通过鞭炮声从小到大关于过年的记忆都如同一只只小白兔一样蹦蹦跳跳出来。

我有时候会觉得,年啊,是给小孩子准备的。小孩子在过年期间能够得到很多快乐。我记得,我小的时候,每到过年,就跟村子里一起长大的小伙伴满村子疯跑,甚至跑到村子东边的小山丘里。无忧无虑的少年奔跑在一望无际的田野,似乎连绊倒摔跤都处处洋溢着快乐。后来,一点点长大,有了喜欢的人,会在正月十五月亮正圆,村子里到处燃放烟花的时候,一个人爬到家里三层的楼顶,远远地望着月,眼前看着烟花,却内心里弥漫着对喜欢的姑娘的思念。再后来,跟喜欢的姑娘分手,鞭炮声却不再能带给我欢乐,反而更多的是把我的落寞和孤独都映衬地极其彻底和明显,让破败的我和荒芜的思念无处躲藏。

沐春做的干锅西兰花,极其受欢迎,三下五除二,就被我们吃完了。水手一直在嚼他自己带过来的熏鸡。我象征性地吃了排骨、虾、牛肉后,就一直在喝红酒。说实话,我的饭量其实并不大,只是这几年跑业务,酒量太大,导致自己过劳肥。沐春频繁举杯,嘴里说着一个又一个节日祝福的话。我们同起,频繁碰杯。喝到兴起处,甚至干红酒。不一会儿,加上我带过去的,两瓶红酒就已阵亡。

我于是叫上水手去外面的超市买哈啤,也恰好去趟公厕。胡同还是维持着原来的样貌,在尽头有个大家公用的厕所。外面月光如水,空气中还漂浮着刚刚燃放的鞭炮的味道。走在胡同里,地上还散落着鞭炮的红色的碎纸和爆破后的残渣。进了公厕,一股扑鼻而来的氨气味儿差点儿让我窒息。记忆一下子就回到了中学时代,那个时候每天在学校的男生厕所都能闻到这种味道,甚至蹲坑都不敢蹲太长时间,因为辣眼睛。

快速地解决完问题,赶紧提上裤子出来。正好碰上一个穿着睡衣的大哥,提着夜壶向我迎面走来。我等着水手也出来后,就向小超市的方向走。路过一个正在门口做饭的中年妇女,我惊讶地发现,原来她所租住的是胡同边一个仅能放下一张单人床的极其小的房间。我不觉间似乎看到了外地人胡同生活的真相。我能想象到这个中年妇女,或许就是只身一人来的京城,白天或许是某个家政公司的月嫂或者某个小饭店的洗碗大妈,晚上孤零零一个人住在胡同里最逼仄最狭小的空间。也许她所省下的每一笔钱都用在了她正在上中学或者大学的儿子或者女儿身上。而她自己在中国最隆重的团圆的节日里,孤零零一个人做饭给自己吃,连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

我跟水手买完哈啤就回到沐春温馨的小屋里。但是,我的心里还久久不是滋味。我想到了自己,想到了跟我一样在外漂泊的人们。自从选择了漂泊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我们永远不可能是本地人。在京城,我们是外地人,住着最脏乱差的环境,赚着最少的薪水,吃着最简单的食物。在途径的每一个城市,我们也是外地人,没办法长期稳定在一个城市安稳的生活。甚至回到老家,我们也不再是本地人,因为似乎想要闯荡天涯的野心时时刻刻提醒着你,要逃离家乡的安逸。

于是,我们这一生都是漂泊在路上的旅人,永远在客居他乡。在哪里都无法找到归属感。

乐乐给我们端过来沐春煮的热气腾腾的元宵。一个人碗里6个元宵,寓意2017年六六大顺。大家各自吃自己碗里的元宵,各自思念着自己的家乡。

在回家的地铁上,我猛然发现,也许归属感,不过是乐乐幸福地看沐春的眼神,不过是沐春小心翼翼地用小勺子舀给乐乐的元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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