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继续赖在家里了。
雷娜摸着口袋里仅有的几百块钱,和邻居换成微信红包后,忍痛在网上买了张一百块钱的高铁票。长沙离家不远,但这次父亲却少有地说要来送送她。
印象中的父亲总是沉默寡言,一天之中最轻松的莫过于干完农活后躺在竹靠椅上悠闲地晃腿抽烟。随着年龄的增大,雷娜跟父亲的距离越来越远,读书期间偶尔的电话也是说一下成绩,寥寥几分钟,在电话嘟的一瞬间结束尴尬。
雷娜的行李不多,一个背包加一个小零食袋,手机和零钱放衣服口袋里。父亲跟着雷娜上了车,似乎显得十分高兴,话也多了起来。小时候跟着父亲去河里抓螃蟹,被螃蟹夹住了无名指,螃蟹已经被父亲折磨得死去活来了,蟹钳就是不松开,那时足足哭了一个小时。现在回忆起这件窘事,雷娜却激动得笑出了眼泪。
快乐的时光总是飞快,雷娜没有意识到,父亲已经陪她坐到了终点站。
雷娜急了,这是完全没有预料到的。现在的票那么容易抢光,手机上要是没有,站里就更加没有了。就算我给他抢到了,小学文化的父亲也根本不会取网上订票。雷娜一想,还是自己送他回去吧,找工作这种事不如眼前的事着急,母亲可能还等着父亲回去吃饭呢。就这样,雷娜跟父亲令人啼笑皆非地再次出现在家中。
吃完中餐,雷娜看准了票的时间从家里出发。列车上的人不多,雷娜在自己的座位附近看到了隔壁邻居姐姐的两个孩子,朵朵和妮妮由她们小伙伴的奶奶稍带着送到杭州去上学。列车窗户就像一部放映机,呈现着轨道两侧的景色。小孩子们很是兴奋,爬到座椅上咿咿呀呀跳了起来。雷娜打开零食袋,把小饼干分给了她们。雷娜突然注意到,这趟列车的座位号不是数字加字母,而是个位数加上标x或下标n,而自己的座位号是6n。雷娜告别这群可爱的孩子,找到了自己的座位,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妇女带着两个孙辈,靠窗的位置是空的,两个小孩与妮妮朵朵年纪相仿,但相对安静。
雷娜看着窗外的绿色陷入了梦境。在梦里她转辗去了几家公司面试,对方都对她不太满意。有一家传媒公司说她可以来试试,但当人问起学位证书时,雷娜发现背包里怎么都找不到。一直带在身上的,怎么可能不见了?雷娜急出了一身冷汗,惊醒了过来。手伸进包里探了探,学位证书和毕业证书居然都不在!雷娜想起母亲前一天给她清洗背包来着,恨自己不留个心眼,雷娜眼巴巴地在最近的一站下了车,坐上大巴车直奔家里。
这一次回来母亲没那么惊讶了,因为雷娜出发的时候她在邻居家打牌,压根不知道雷娜又出去了一趟。雷娜翻箱倒柜地找到了证书,给了母亲一个拥抱,毅然地走出了家门,这次可千万不要再回来了,雷娜对自己说。
为了省钱,雷娜买的是火车票。绿皮车箱有一种很文艺的感觉,雷娜觉得倒是更有一种旅行的舒适感。不过这个念头在她看到汹涌的人潮后一扫而空。雷娜是被人挤着走的。一个中学生模样的男孩走到雷娜跟前,痞里痞气地问可不可以拉着他走,雷娜回报以一个白眼,接着是无视。男孩又问了一次,笑容更邪魅了,这次雷娜连白眼都省略了。上了车厢沿着座位号一个个找,习惯性地摸摸口袋,才发现手机不见了。
除了人,最贵的就是手机了。雷娜瞬间就不淡定了,拉着过道一个大妈的手,问可不可以借个手机打个电话,雷娜还带着真诚的哭腔,大妈指着站台的保安亭,告诉她找警察是最靠谱的,这年头火车上萍水相逢,谁都不会轻易借手机给别人的,好自为之吧。雷娜飞奔到保安亭,看到一个黑胖的警察,他看雷娜有事要说,一本正经地敬了个礼,雷娜条件反射回敬了一个,要是在平时,雷娜早笑场了,雷娜尽力平复内心的激动,尽可能清晰地描述当时的情况,说完,警察一边搓着脸上的油腻一边说,这事很简单,你的名字没取好。雷娜心里咯噔了一下,是“雷”不好还是“娜”不好,以前没人说自己名字不好啊,可是这跟我手机丢了有关系吗?
正在这时,火车开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