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前,妈妈给我打了一个电话。
“跟你...说个事...啊。”听声音,犹豫克制。我心往下一沉。
很多人可能会有这样的经验,要正经说事了通常不会是好事,尤其在电话里,还没说,不祥之感就在心里幽幽升起。
会害怕啊。于是心底抵触那个不得不听的答案。
“你姑婆的儿子前天晚上,出车祸,走了。你姑婆和姑爹怄死了......”
已经听到了。要面对。
说起姑婆和姑爹的时候,轻描淡写。但我脑子里立马出现的是一家人呼天抢地的画面。因为就在去年。我见过。
他是姑婆和姑爹唯一的儿子。辈分比我高,但比我小几岁。我不太清楚满没满二十。说没就没了。
生活中真正让人绝望的场景,其实很少。但凡黑暗中有一星光亮,就有机会重新来过,哪怕花费数年去弥补去缝合那支离破碎的伤痛,也终有重见光明的希望。可是姑婆不会有。
我理解姑婆的绝望。就像无数个传统的中国家庭,父母把所有的感情和精神寄托在下一代身上,他们对未来的一切美好幻想都基于此。对于失独的父母,残酷的现实摧毁了一切,他们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这辈子都不会有快乐了。
我眼前是姑婆空洞无神的泪眼。我知道任何言语都是苍白无力的,如果我在她身边,我想只会抱着她痛哭一场。然而,又有什么用呢。
想到这些我会难受,心情抑郁,辗转反侧。对姑婆的担忧。对死亡的恐惧。
近年的见闻迫使我数次幻想,如果我因意外不在了,我的父母会怎样?恐怕是甚于姑婆的更彻底的绝望吧。
所以我经常跟人坦言,我怕死,非常非常怕死。
但我又并非一个胆小鬼。
正因为如此,我才拼命去想,到底该怎么活呢。那几天下雨,整个人也被阴霾笼罩着。
可是忽然有天中午,我走在路上,意识到这是初冬的季节,我眯着眼仰头看天,太阳光很温柔,整个人被融融暖意包裹。
这时候肚子恰好饿得咕咕叫。忽然很想吃东西,就像曾经一样,单纯地满足于对美食的渴望,大快朵颐的幸福感。
饥饿的时候,对世界充满着渴望。我忽然有了新的感受。
区别于一团无机质,我们是一个个生物化学反应器,我们摄入能力,新陈代谢。多年之后,我们又回归那团无机质,我们留下了什么呢。
我们总在寻找意义,却总是忘了过程的本质。
正是生命的奇妙让我们告别了麻木的无意识状态,我们因此而精彩。
动人的音符,明快的色彩,诱人的气味,舌尖上的舞动,亦或寒冷,炎热,饥饿,乃至伤痛。都是生命给我们的馈赠。
站在夜空下,站在花丛中,站在寒风里,站在骄阳下,站在城市的钢筋铁骨,站在田园的苍翠阡陌,站在江南水乡的温婉诗韵,站在塞外大漠的炽热狂野,站在夏日的虫鸣鸟叫,站在大雪的万籁俱寂,站在家前小路,站在异国他乡。闭上眼睛,用呼吸感受。
感受到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感受。
你在感受。对世界心怀敬畏。于是你扬起嘴角。发自内心的快乐起来了。对这个世界是前所未有的豁达。
才能明白,唯有用尽全力地热爱生活,才不辜负这段充满生命力的奇妙的旅程。
双十一,给老妈买了套护肤品。给老爸买了个剃须刀。我希望他们越活越年轻。我希望他们收到礼物时发自内心地快乐。前年双十一给他们买的是台小跑步机。我希望他们健康。用尽全力热爱生活的同时,也在用尽全力去爱。
任何时候,想一想,你身边是否有人,会因为你的离开而悲伤。
其实真正与你的命运绑在一起的就那么一两个人。为了他们,好好活着。好好爱他们。
谨慎的活着,不代表畏畏缩缩地活着,该走的路还是要走。
真正能对抗绝望和恐惧的,是当下,和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