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说新语》中关于琅琊王氏家族的故事篇章很多,书圣王羲之与他的七个儿子,个个优秀,皆是书法高手,但在书法史上,被誉为“二王”之称的也只有王羲之和他的小儿子王献之。
王献之,字子敬,以行书和草书闻名于世,曾官至中书令,故世称大令。王献之不仅书法闻世,也是魏晋时代一个深情的男人。
王献之出身士族,英俊潇洒,与表姐郗道茂青梅竹马,志趣相投,感情甚笃。
公元323年,晋孝武帝的妹妹新安公主司马道福对王献之仰慕已久,她又哭又闹,央求皇帝哥哥把她嫁给王献之。皇帝下旨让王献之休掉妻子郗道茂,再娶新安公主。
王献之深爱郗道茂,但又皇命难违,为拒婚用艾草烧伤自己的双脚,后半生常年患足疾,行动不便。但仍无济于事,即使他瘸了,公主还是要嫁给他。为了保全家族,王献之只能忍痛休妻。
娶了公主的王献之官至三品,仕途一路看涨,但心里的伤痛与遗憾却无人可诉,对妻子郗道茂的思念更难以割舍。今夕别离何夕再聚?可惜,人生的沟壑已横亘于时空,从此萧郎是故人。
唯有的联系,便是他写给她的一封封信,《奉对帖》便是他曾写给她的信。
“虽奉对积年,可以为尽日之欢,常苦不尽触额之畅。方欲与姊极当年之足,以之偕老,岂谓乖别至此!诸怀怅塞实深,当复何由日夕见姊耶?俯仰悲咽,实无已已,唯当绝气耳!”
他写道:“表姐,我与你虽结婚多年,即便年复一年也可看作一日之欢,我们触着额头讲话,一次次尽兴,以为会和表姐白头偕老。但命运却如此波折,让我们分离。多么深的惆怅和绝望啊,不知何时能朝夕都见到表姐呢?我仰头长叹,呜咽大哭,也许要跟表姐在一起,只有等我断了气!”
这是怎样的深情与绝望啊!可怜郗道茂,父亲郗昙已亡,被弃后只好投奔叔父篱下,再未他嫁,郁郁而终。
也许王献之终生都无法原谅自己,对郗道茂也充满了愧疚之情。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回忆过往,青梅竹马,红袖书香,素手抚琴,在梦中笑靥依旧。醒来万分惆怅,相思相望不相亲,情何以堪。也许只能在来世,再执她玉手,疼她一世了!
似水流年,怎堪寒风吹染;红颜谢去,争奈思君断肠。
读《世说》39说,王子敬病危,按道家规矩,家里请道士为其祈福消灾。道士问他:“你一直以来有什么过失与遗憾?”献之说:“不觉得有其他的事情,只是想起与郗家离婚之事。”这是他最后的深情,一直到死,他心里一直放不下她啊。
可惜,梦遍天涯,只剩窗外残月如钩;可惜,坐看落花空叹息,魂梦何处寻觅!
他终其一生想守护她,却终是辜负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