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素有天府之国誉祢,境内多名山大川,水流纵横,景色宜人,是个绝隹旅游胜地。
今天要说的四川,并不是地名,而是我结识的一个人,其祖藉四川,因不知老兄尊姓大名,接触时间长了,彼此比较熟悉了,加之我这个人面子又矮,故不好意思再问,背地里就一直称之为——四川。“四川”无形中成了他的名字,而且一叫就是好几年,至今也不曾更改过,或者有朝一日,直呼其真名实姓时,我到有些不习惯了呢。
我称之为四川的人,今年六十多岁,比我小,为了写起来方便,就权且叫他“小四川”吧。
小四川是四川川北人,个子不高,面庞清瘦,额头前突且宽,两眼微微凹陷,见人话语不多,谦卑中略显沉稳,操着一口让人听起来,似懂非懂的四川味的普通话,四季着装,朴素一般。站立时,两条小腿微微收起,中间总有一条缝,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是一个地道的走惯山路的山里人。
我接触小四川时,是在一家眼镜店内认识的,看穿衣打扮,不象是老板或店员,有来人进来验光配镜时,他也既不寒喧,也不召呼,只是默默地坐在那里,或隨意地站在一旁。看样子有些木呐,又略带呆扳,好象别人来店与他没有丝毫关系。可我每次来时,确是总会看到他有事无事地呆在店里。时间久了,总觉得他的存在,与店内业务毫无牵扯,甚至,他的存在对店容店貌,店面生意,或多或少是一种拖累。
小四川有个习惯,就是每天早晨五点半钟,准时准点地到海河边跑步,春夏秋冬,严寒酷暑,刮风下雨,甚至雾霾天气,也从不间断,从不缺席。时间久了,熟悉的人多了,大家就拿小四川做起了计时器,只要看到小四川跑步到哪个位置,就能大概率地预则到彼时的时间。
每天早晨,我也习惯跑跑步,溜溜早,与小四川见的多了,彼此就很熟悉了。一日晨炼后,他叫住了我,随手从下衣口袋里,掏出一个什么东西,递给我,拿在手中,定晴一看,是个外面一层包装的眼镜盒。我不解其义,他顺手把眼镜盒又拿了回去打开,拿起里面一付崭新精巧的眼镜,不等我醒悟过来,就直接架在了我的鼻梁上。透过透亮清细的镜片,我看着他在笑。微笑中,略显一些诡异。
戴上眼镜,看着手掌中纹里纵横,感觉从来没有过这样清晰,眼晴清亮透彻,视觉倍感爽亮。有了这付眼镜,今后看电脑,发微信就更方便了。我曾为配付合式的眼镜,数次多家奔走,都未能如愿。今天,我还真有些舍不得摘下,“怎么,给我的?”,我顺嘴问了一句,他点了点头。我边推辞边说,“无功受禄,于心不安”,但拿在手中的眼镜,却攥得更紧了。他笑道,“君子之交,淡如水。今天我就要拿这个眼镜,交你这个文化人朋友”。
文化人?是在称呼我?哈哈!是哪阵风一时刮起,竟然把常常错字屡出的我,错吹成了文化人,看来他的文化水平是够低的。在我疑惑之间,路边有排座椅,他顺便拉我坐了下来,从口袋里掏出香烟,抽出一支,点上深吸一口,慢慢地向我娓娓道来。
原来那座有点规模的眼镜店,竟然是他开的,他就是店内老板。听到此,我不由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重新审视打量着他。我真怀疑他如果不是吹牛,就是在说梦话。
“衣帽取人,亏你还是个识文断字的老先生”!我尴尬笑了笑,又重回到了座椅上。“不知道吧,一次你把提包,落在了店里柜台上,久等不来,怕你年纪大了着急,我让雇员把包打开,查看信息,正待派人给你送去时,你却风风火火地赶来”。“哦,想起来了,可我到店里时,看见你坐在那里发呆呢”。“我哪里是发呆,我是在为你着急呢”。说完,俩人同时笑了起来。我真纳闷,接触这么长时间,他居然还会笑。
懊,原来我的信息,就是这样不经易间,无偿地透露给他的。“我自小父母早亡,是姐姐把我拉址大”,他在地上熄灭了烟头,接着说,“那时家里生活困难,住在四面环山的小村中,通向外面的山路又崎岖,又遥远,也就没有上过什么学。以后的日子里,吃尽了没有文化的苦头,这辈子我最羡慕的,就是你们这些识文断字的文化人”。看来在他的眼里,我已然是一个不容置疑的文化人了,不过每听到此,我总是敲着小鼓,心里空荡荡的,他哪里知道,我是盛名之下,其实不符啊!
小四川的老家在四川,十八岁当兵入伍,几年后复员到了四川一个石油企业,石油行业最大特点是,四海为家,流动性大。小四川跟着石油转战祖国各地,最后在华北油田大会战后,留在了河北省的任丘市,并在这里安了家。后来企业裁人,小四川五十岁不到,就提前下了岗。小四川外表木讷,不善言谈,但内生聪明,心灵手巧,下岗后,闯荡江湖,学会了做生意。十多年下来,稍有积蓄。但闲遐之余,总感觉身在异乡,远离亲人,常有失落之感。他由此常常萌生思乡之情。只是各种事情所累,几次欲返,终未成行。
至今,小四川己有十几个年头没回家乡了。他拿出手机,给我看他儿子一家的图像。他指了指照片上,站在儿子和媳妇中间的小孙子。若有所思地对我说,当初儿子就是这么大离开家乡,和他们一起出走的,此后,上大学,参加了工作,结婚生子,就一直没有再回去过。看到他稍有停顿,于是我插话说,是不是想让孩子们回去看看。他微微地点点头,眼光稍稍远眺,望着西南方向,象是回答我,又像是自言自语,是啊,无论走多远,生活多好,也不能忘了家乡,忘了自己是天蜀之国的四川人啊!
小四川告诉我,他在天津居无住所,并未想在津门久居,早晚要回到家乡或儿子身边。他只有一个儿子,大学毕业后,在广州安了家。现在小孙子正上幼儿园,小俩口忙不过来,就把老伴接了过去。“那你自己独自在这里就不想他们”?我插话问道。“天伦之乐”谁不想啊,没有办法,生活所迫,天各一方啊”。他叹了口气,又抽出一支烟点着,见此,我不愿刺到他的痛处,换了个话题,心想,看起来当老板的也有难处啊。
我把眼镜摘下,拿在手里,问他,“我的镜子戴着这样合式,你是怎么知道的”?他笑了笑说,“简单的很,我只看一下你看东西的眼神,配出的镜子就能保证八九不离十”,嚯!我不由自主地惊叹了起来。
后来我因出国探亲,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中断了去海河边晨炼。再去晨炼时发现,一连数日,看不到小四川的身影,我有些疑或郁闷,为了探寻究竟,就简直去他的眼镜店。一看店面的名称变了,进去一问,方知他已把门店兑了出去,是只身去了广州,还是回了四川,店主也说不清楚。
听到此,我心中顿生烦乱,一阵阵的失落,一阵阵的遗憾,真不知他为什么离开。是想天论之乐,去了广州,或是思念家乡,惦记着含辛茹苦地,带他长大的姐姐,回到了四川,还是业务经营如日中天,激流勇退,意在安享晚年。面对新的门面,我一脸的漠生,一脸的茫然。想起前不久我曾送给他的,一把我珍心收藏的折扇,心里还略有安慰,睹物思人,还好,斯人已去,留个纪念。
站在那里,睹物思人, 暮然间我想明白了,我不应失落,我应该为他高兴,到了我们这个年龄,做一些自己想做,爱做,有条件又做的来事情,岂不是天底下最大的一件幸事。或许此时,小四川正在带着孙子,带着全家,带着欢乐,重回故里,重回乡间,在与家乡亲人团聚的同时,让下一代好好欣赏一下家乡的自然景色,领饹一下这里的,驰名中外的名山大川,饱览一下,世代繁绗生息的可爰的故乡——美丽的四川。
想至此,心中突然萌生了一个心愿,天若有情,容我有生之年,能与小四川再次谋面,同忆往事,共叙情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