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家在九朝古都洛阳下面的小县,来江城求学工作了三十多年;二十多年前每逢假期尤其是春节便要回故乡,那感觉原本应是愉悦的,但起五更搭黄昏,归途漫漫,人困马乏,实在不易。
回洛阳非搭火车不可。先得提前买票。当年在武昌付家坡长途车站和江边一个楼里、汉口大智路等地有预售票点。我们总是早早地赶过去排队,抬眼一望那队很长,心里一惊,有比我们还积极的人,据说是通宵坚持不懈的。
大多是自武昌火车站上车。平时车站人不多,一到节假日,便出现人山人海的奇景。到了车站远远一看,人黑压压一片,多得进不了候车厅,人都排队在站外广场上。服务员举着牌子带着坐某次车的人,一队队往室内进站口走,就跟导游带着游客似的。
那时回洛阳只两条线,西线走襄樊,东线走郑州,西线稍近。不论哪条线,反正都是在鄂豫两省地面上走,远倒不远,但时间却不短。
自武昌过襄樊直达洛阳的绿皮车,慢悠悠要走一个半天加一夜。于是我有幸无数次欣赏长江流域之美景,而进入豫西南的景色至今未见。每当过襄樊时,我总会在心中生出杜甫的诗句:“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也会念念有词:“即从长江过汉江,便下襄阳向洛阳”,一时便有了诗人的豪情。当然途中也少不了无奈与尴尬。有一回暑假,车到襄樊站,站台上人不少,乱哄哄的,大有逃难之气氛,有人把窗子打开透气,一个小伙子从外面窜起,扒着窗户翻进来,不知是啥东西勾着我的新衬衣,刺啦一声撕了一个大口子,可把我气坏了;那人脸一红,不住地道歉,但最终没有赔偿。
走郑州这条线也多是晚上。寒假的一天夜里十一点多上车,车厢里满眼是回家过节的大学生,我带了个小凳子和扑克,挤坐在过道里,和学生们聊天、打牌,这样熬了十几个小时,熬到了洛阳。那时车很慢,无数次的往返叫我对行程时间了如指掌,从武汉到信阳四个小时,从信阳到郑州六个小时,从郑州到洛阳两个小时。
后来成家立业生子,再回洛阳就不是光杆一人了。有一次春节全家回洛阳,车厢里人挤人人挨人,气味难闻;儿子两岁不到,急着撒尿,我抱着他往厕所挤,半道上高低挤不过去,只得打转回来,找了一个饮料瓶解决了问题。后来,条件逐渐好转,我们开始坐卧铺。有回坐车,天亮快到洛阳时,要把票换过来,结果服务员把我们的铁路职工免票换给了别人,可急死人了,没了免票我们出不了站,拿了我们免票的人也出不了站;服务员紧急广播,终于找到人,把免票还来,让我们虚惊一场。
今天,从武汉到西安的高铁经停洛阳龙门,仅需三个小时,千里故乡半日还,回洛阳便捷多了,真是当年不敢想象的事;另外还时不时自驾还乡,赏尽途中风光。
(2018.1.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