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痴》,是蒲松龄《聊斋志异》中很有趣的名篇之一。作者用戏谑讽世的笔调,写出古代士子读书求仕奇幻的故事。
郎玉柱父亲,官居太守,得俸不置家产,积书盈屋。郎玉柱谨遵父亲“劝学”遗训,在家道衰落、无物不鬻的情况下,惟有藏书未易一卷。
他信奉宋真宗赵恒《劝学文》中“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车马多如簇、书中自有颜如玉”之说,昼夜研读,无问寒暑,年已三十许,不求婚配,业已痴迷。见亲朋不知寒暄,三言两语后,便诵声大作。甚至于把偶然发现的前人窖藏的霉烂粟米,和夹藏在乱卷当中的径尺“金辇”当作是“千钟粟”、“黄金屋”之言的应验。
至此,本篇即是一篇讽刺小品,让人在嘻笑中认识到死读书让人成为一个书呆子。
后来,郎玉柱《汉书》第八卷中翻出了用薄纱剪成的美人,他大吃一惊,说:“书中自有颜如玉,其以此应之耶?”。小说从此由实入幻,幻实交织,进入一个奇妙的幻想世界,使本篇蜕化为一篇思想性和艺术性俱佳的上乘之作。
这真是奇思妙想:“纱剪美人”变幻成一位亭亭玉立、活色生香的绝代佳人,自称名为“颜如玉”。日思夜梦的颜如玉就在眼前,怎能不叫郎玉柱神魂颠倒呢!也让所有读书人如醉如痴啊!
但这个书卷化身的颜如玉,并未让郎玉柱领略到“红袖添香夜读书”的妙境,而是千方百计阻止他读书,使其治棋枰赌具,授以弦索,日与遨戏,致力于改造这个书呆子。
颜如玉劝阻郎玉柱不要读的书,就是指博取功名的四书五经。这类书籍只会使人变得迂腐痴呆。他竟傻乎乎地问颜氏:“男女同居则生子,今与卿居久,何不然也?”颜如玉告诉他须知“枕席工夫”,并“潜迎就之”,对他进行性启蒙。郎乐极,以为夫妇之乐,有不可言传者,逢人辄道,听之者无不掩口失笑。
郎玉柱被改造成功,“遂乐而忘读”,故事本可结束。但蒲公意犹未尽,又续写了知县觊觎美人、迫害郎生、放火烧书、郎生当官报仇的情节,从题旨而言,不免蛇足矣!
书中走出美人虽是本篇神来之笔,使读者感到新奇有趣,但是,纱美人变为活美人,岂非佐证了“书中自有颜如玉”么?如此一来,若要按传统文学评论发掘其“深刻思想性”的话,那一定大失所望了。
自诩为一只书虫者,天天捧读《聊斋》,将自己置于奇幻之中。作为蒲公的信徒,后生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吹毛求疵,罪过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