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正好是八月十六,花好月圆夜,空气中都是好闻的桂花香。姥姥忙的不明所以,一会儿前一会儿后的,拿了这个,忘了那个。最后又坐在佛龛前。
看着大奶奶与二奶奶在舅妈的房里忙进忙出,我也小猫一样跟在大人后面团团转,被大奶奶一顿数落,女孩子家家的,看什么看?
小的时候总是很好奇,孩子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我们几个要好的伙伴就曾在一起探讨过这个问题,有人说是从腿肚里生出来的,你看她的腿肚子多大,再说生完了总是要休息一段时间才能走路,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有小伙伴不同意,说是从肚脐眼里生出来的,那里更形象一点,为此,她们争论不休。
最后有两个小伙伴就后怕说我长大了就不结婚,不生孩子,太痛了,她们嘴巴唏嘘着,好像这个事马上就要来临一样。
这时又听到舅妈在里面叫,大奶奶很有经验地对二奶奶说,阵痛来了,托着她的腰,把她的腿分开,让她跪在地下,快了。
大奶奶又让舅舅从厨房里铲了一锹烧火用的草木灰,那个阵势看起来有点像母亲杀鸡的架势,我只觉得背后一片寒意,这生孩子是要死人吗?
里面捣鼓了大概半个时辰,只听到大奶奶喊:金花,金花,别祷告了,是个小子,二奶奶问,他咋不哭呢?大奶奶扬手拍了下孩子的屁股,孩子抑扬顿挫的哭声传遍了整个院子。
姥姥听到孩子的哭声,还是有点不太相信,她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我赵金花不是在做梦吧!我有孙子啦!我有孙子啦!姥姥跑得欢快,完全不记得自己还是一名老人。
姥姥从床肚底下拖出一个篮筐。里面满满当当地装满了一筐鸡蛋,姥姥说,自从知道舅妈怀了,她就一个一个地积攒,这大半年了,都没有见荤。
舅舅把鸡蛋一个一个拿出来,放到水里洗,然后再放到大锅里煮,姥姥已经准备了红,兑了满满的一碗水,她要把鸡蛋染红向村里的三姑六婆们报喜,她赵金花有孙子啦!
姥姥天生大方,她把半年积攒的鸡蛋一股脑儿全煮了,然后一个一个放在装满红水的碗里过一下,在再一边晾干,再吩咐舅舅把村里的长辈每家每户都要分一份。
姥姥做这件事的时候高兴极了,笑容让她的抬头纹更深了,姥姥一生喜欢男孩,连孙子辈也是一样的娇宠,要是这是一个孙女,姥姥会是什么样子呢?姥姥说,我都一样。可我知道姥姥说的是假话。
母亲他们姊妹五个,母亲是唯一的女孩,姥姥也没有因为母亲是独一无二的女孩更看中她。所以到读书的年纪,几个舅舅都认字,唯独母亲没有去过学堂。她还说女孩迟早都是人家的人,要认字干什么?
舅舅给孩子取名叫果果,有开花结果的意思,也有开心果的意思。舅妈更是对这个孩子用尽了心思,冬天人家孩子穿普通的花棉袄,她却上街给他买开司米。在里面织一件贴心的小背心,还买绣线,在他做好的外套上绣喜鹊登枝。
舅妈的手很巧,她在外面要是看到了什么花样,回来只要琢磨一下就会了,然后把那些学来的花样就用在自己的孩子身上。
果果经常被她打扮的像个女孩一样花枝招展。我们也常说,舅妈,你要是生个女孩就好了,像果果一样多漂亮啊!
第二年的八月十六,果果抓周的日子,这天在我们农村也是很隆重的,可是姥姥和舅妈却开心不起来,不知道从几时起,孩子没有先前的几个月活跃了,他的眼珠不在那么灵动。看东西总是盯着一个方向,舅妈曾试着买了各种各样的拨浪鼓,在他耳边摇,他也不能马上捕捉到声音。
反应总是很迟钝,人家孩子有十个月就可以扶着栏杆往前挪了,可他却不敢。姥姥想到之前老中医的话,心里凉了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