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几内亚在什么地方?——《枪炮、病菌与钢铁:人类社会的命运》读书笔记

1

新几内亚在什么地方,这是本书带给我的第一个问题。

我对新几内亚的最初印象是从一个朋友口中听来的。在一次闲谈中,朋友向我讲述他早年的水手生涯:满载集装箱的大型货轮,从长江入海口出发,越过广袤无垠的西太平洋,经过马来群岛和所罗门群岛,抵达一个叫做巴布亚·新几内亚的国家。他向我描述初入海洋的兴奋,长途航海的艰辛和无聊,夜晚值班时独自面对浩瀚星空和宇宙,热带海岸的椰子树随风摇曳,船舶抛锚时水手们在深海处用大铁钩子钓鲨鱼,以及船上饥渴难当的大副如何用一瓶二锅头跟划独木舟前来交换货物的黑人妇女进行性交易。

这些片段拼凑了我对新几内亚给的第一印象。我记住了一些引人入胜的细节(诸如夜晚的星空和划独木舟的黑人妇女),但我对于新几内亚在什么地方仍然没有概念。

2

地图上,新几内亚岛紧挨澳大利亚北边,隔着一道狭窄的托雷斯海峡。大约7000年以前,并不存在托雷斯海峡,新几内亚和澳大利亚是连在一块的。

现在,新几内亚岛是太平洋第一大岛,世界上第二大岛(仅次于格陵兰岛)。行政上分为两个部分:西半部为印度尼西亚的一个省(巴布亚省);东半部属于巴布亚新几内亚,一个1975年独立的新兴国家。整个岛呈西北-东南走向,东西长约2400公里,中部宽约640公里,形状有头有尾,像一只南太平洋里体态优雅的大水怪。

1526年,一位葡萄牙航海家“发现”了新几内亚;1828年,荷兰宣布对它的西半部拥有主权;1884年,英国和德国瓜分了它的东半部。第一批欧洲人在海岸地区定居下来,他们花了很长时间才深入内陆。到了1960年,欧洲人对新几内亚的大部分地区建立了政治统治。

由于热带疾病、崎岖地形和生存问题,欧洲人并没有在新几内亚继续他们的殖民统治。印度尼西亚于1963年从荷兰人手中接管了新几内亚的东部。西部则在1976年宣布独立,脱离当时已经是白人统治的澳大利亚,成立巴布亚新几内亚独立国。

3

为什么是欧洲人来殖民新几内亚,而不是新几内亚人去欧洲扩张呢?

原因是显而易见的。当19世纪欧洲人开始殖民新几内亚的时候,岛上的居民还处在石器时代的部落社会,一部分人群过着狩猎-采集的流浪生活,一部分人进行着低密度的刀耕火种农业。他们被看作是“落后”的原始人,甚至一些作家把他们看作猿和人之间缺失的一环。

欧洲人有远洋船只和罗盘,因此他们可以越过海洋抵达新几内亚。冲突随即展开,征服者用他们的枪炮对着那些手持弓箭和棍棒的土著进行射击。书写系统和印刷机,用来印刷地图、描述性报告和有助于建立对新几内亚的控制的行政文书;而欧洲国家的行政机构用来组织船只、士兵、征服行动和行政管理。战斗几乎不费什么力气就已经结束了。

4

欧洲人对新几内亚的征服并不是一个孤例。在本书中,作者总结了征服者的优势:技术、文字、病菌和行政组织。这里泛指人类历史上征服的普遍模式,包括欧洲人从16世纪以来的对于澳大利亚、新几内亚、撒哈拉非洲南部,以及美洲新大陆的征服行动,也包含了历史上大多数所谓先进文明对落后文明的征服。

在新几内亚,欧洲人技术、文字和行政组织上的绝对优势确保了征服行动的顺利进行;病菌则因为某些原因并未像在澳大利亚和美洲大陆那样占据主导因素。比如,在美洲大陆,印第安原住民有95%的人口被欧洲人带来的病菌所引发的流行病而消灭。

接下来的问题是,为什么欧洲人会拥有技术、文字、病菌和行政组织上的优势呢?这个问题可以引申为:为什么各个大陆之间的人类社会会有这些差异?而这个问题的终极形式,亦即本书的核心问题是:世界上不同地区的各个民族,历史的进程为什么大不相同,这背后的原因是什么?

5

本书作者,贾雷德·戴蒙德, 是美国演化生物学家、生理学家、生物地理学家以及非虚构类作家。本书是他最著名的作品,发表于1997年,并获1998年美国普利策奖和英国科普图书奖。贾雷德·戴蒙德在新几内亚岛上生活了二十余年,一边研究鸟类,一边进行人类学研究。他的一位新几内亚朋友耶利,有一天问他(脸色忧郁):为什么欧洲人征服了他们,而不是他们打败欧洲人。

这当然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无论从情感上还是理智上来说都是如此。之后,经过十几年的思考和研究,贾雷德·戴蒙德写下此书,作为对耶利的回答。这是一部内容庞杂、结构工整、信息量十分巨大的书籍,其中包括了地理学、生物学、历史学、语言学、考古学、人类学以及诸多方面的知识。作者以耶利的问题为出发点,引出人类社会的命运这一庞大主题,并以他丰富的学识和严谨的逻辑推理来回答他的新几内亚朋友的问题。

贾雷德·戴蒙德认为,导致人类社会命运不同的根本原因是各个地区的地理和环境因素。

地理和环境因素决定了不同地区的人们获取粮食的方式。最初,所有的人类都是过着狩猎采集的生活。随着历史进程的演化,有一些地区的人类通过对植物和动物的驯化发展起了粮食生产。确凿无疑的最早的粮食生产地包括西南亚的新月沃地,东亚的中国,中美洲,南美洲的安第斯山脉,以及美国东部。

粮食生产导致了接下来的一系列演化:人口增长,技术革新,文字的发明,以及行政组织的发展。不同地区的粮食生产因其不同的地理环境、可驯化的动植物类型而各不相同,因此也就使得各个地区走上了不同的演化道路。这样的各自演化结果就像我们看到的那样,到了18世纪的时候,欧洲人是拥有枪炮、钢铁和文字的,具有国家行政组织的文明,而新几内亚土著却仍然过着流浪的狩猎采集生活和拥有简单农业生产的部落社会。

6

关于本书很容易被扣上“地理决定论”的帽子,贾雷德·戴蒙德回应道:是的,把地理的影响简单归结为地理决定论,这当然是过分简化,就像是把化学品或者人类的影响归结为“化学决定论”和“人类决定论”一样可笑。地理、化学品和人类都有很强的影响力,但这不等于它们当中有一个是起决定性作用的,而其他两个就无关紧要。我们还是有希望超越我们所处的环境限制的,因为我们现有的政治和经济环境并不是由地理决定的,只是受地理条件影响。

人类社会的历史当然是更复杂的事情。但是以地理为视角来整体观察人类历史的进程,无疑会拓展我们的眼光和想象力。

回到新几内亚,这片786,000平方公里的赤道南部热带岛屿上,至少在四万年前就有人居住了。那个时候新几内亚和澳大利亚还是连在一块的。土著们发明了一些当时世界上“先进”的、边缘经过打磨的石器,最早的有柄石器和最早的水运工具。最早的艺术家们在山洞岩石上画下他们的作品。随着大约一万年前左右的冰原融化,海平面上升,把澳大利亚和新几内亚分成两块。由于地理位置、生态环境和可驯化动植物的限制,新几内亚土著没有发展起来像样的粮食生产模式,因此也就没有发明文字、轮子、枪炮、钢铁和国家行政组织。从最初有人类居住,到过了几万年之后,新几内亚土著仍然依靠石器,过着狩猎采集的流浪生活和进行低密度的刀耕火种农业;他们的文化支离破碎,分散在各个角落,部落之间彼此争斗。假以时日,新几内亚土著也许也会发明出文字、枪炮和钢铁,并且组织成强大的国家来保卫自己。只是历史没有给所有的人类平等的机会,到19世纪晚期的时候,拥有文字、枪炮和钢铁的欧洲人已经迫不及待的在海滩上登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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