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染尘

十日后的青溪镇

虚谷踏着清晨第一缕阳光走进松风堂,林掌柜正招呼着青龙帮的人开门打扫,十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干起活来也是麻利,虚谷见了点点头,向林掌柜问任二是否有回来。

“就是仙人之前说的那人吧?来了来了,三天前来的,我安排他在内院住下了,我这就去把他叫出来。”

“那就有劳林掌柜的了……”

任二在松风堂的三天中,一直在思索着虚谷的身份和为人。他从虚谷处理青龙帮的手段上看得出他不是个阴狠之人,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是十分仁厚,但是对于底线却是十分坚持,否则也不会杀帮主八人,同时任二也意识到虚谷非软弱之辈,纵使看着温润有礼,却也是颇有手腕。

而至于虚谷的身份……

那张字条任二打开看过,只有四个字,“丹华可解”,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觉得应该是一种玄武宗特有的毒和解药,但若仅仅是解药,为何虚谷却可以确定这张字条上的内容能让自己见到掌门?虚谷与玄武宗掌门的关系又是什么呢?

任二的思绪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任二?洗漱好了吗?仙人在外面等你呢,你快些出来随我去见仙人。”

任二听出是林掌柜,稍作收拾便出了门。

到了外堂,任二见虚谷坐在上首,十五个青龙帮的弟兄站在一边,都在等着自己,于是快走几步到虚谷面前行礼道,

”大侠,任二至玄武宗,见到了掌门,也将大侠的话转达,不过……”

“不过什么?”

任二抬头看虚谷脸上没有不喜之色,“不过掌门问了在下许多关于大侠的事,在下修为浅薄……”

虚谷听了,一边嘴角微微上挑,“没事,我料到他一定会问,也没想过要你帮我瞒,不过这些事一会再说,现在来说说你们以后都去哪。”

听了这话,任二等人心中皆有些紧张,虚谷却不管他们,继续说道,“任二既已归来,十日中你们在松风堂也未有懈怠,我亦不会出尔反尔废你们武脉。你们现在可以选择三条路:第一,留在松风堂,听从林掌柜吩咐,和医师学习医术、炼制药丹,我也时常会来指导一二;第二,随我到山上,做些杂活,无我允许不得下山;第三,我放你离去,但我会下一道禁制,自此修为再不得进,自生自灭,与我再无瓜葛。”

说完后,虚谷便倒一杯茶慢慢品了起来,等着众人的决定。

青龙帮众人小声讨论片刻,最后两人打算跟着任二随虚谷上山,其余十三人都留在松风堂,没有人选择第三条路,在这个修士的世界,修为不得寸进便是宣告了死亡,以后无论是修士还是凡人的世界,都混不下去。

虚谷见众人做了决定,便将想要留下的十三人解了之前的禁制后交代给了林掌柜,林掌柜见这些人皆有修为,喜上眉梢,按虚谷的吩咐带下去找医师们了。大堂中,虚谷目光扫过留下的四人,“你们都叫什么名字?”

“狗子”

“小的狗蛋”

虚谷听闻,皱了皱眉,看向狗子和狗蛋,两人看着应是孪生兄弟,正值舞象之年。修士的容貌一般会保持在其得道,也就是道心初成的年纪,不过像青龙帮众人,自然不是年轻得道,而是真的道行浅。虚谷想了想,转头问任二,

“这两个孩子是你们在哪里找到的?”

“他们是我七年前在青溪边找到的,当时他们都已经昏了过去,父母也不知在哪里,我见两个孩子可怜,就把他们带回去,之后告诉了他们些引气的法子,他们也挺有天赋的,也就一直跟着我了。”

虚谷略加思索,想来应该是七年前青溪镇瘟疫时候逃出来的,“那名字是你起的吗?”

“不是,是他们父母起的。”

“大侠,我爹说,孩子起个贱名好养活!”狗子完全没注意到虚谷皱着的眉头,炫耀似地说道。狗蛋拉了拉狗子的袖子,“怎么了,狗蛋你拉我作甚?爹

不就这么说的?”

虚谷眉头一松,温和地看着兄弟俩,“嗯,凡人是有这个说法,你们虽无师承,这名字却也不太适合修士啊,你们可有想过更名?”

“啊?为甚要改啊?”狗子听了疑惑不解,一旁的狗蛋却像是受够了兄弟,“阿兄,你先别说了,”然后转头向虚谷道,“大侠,我一直知道我们的名字不似修士的名字,之前我问过二哥,二哥说他不能给我们名字,如今大侠修为高深,还请大侠为我二人更名!”

虚谷明白任二不给这兄弟俩改名的原因,若是捡来的凡人婴孩没有名字就罢了,若是有凡俗的名字,在正式修行之时是一定要更改的,这代表与过去凡俗的自己彻底斩去关系,一心求道。而这更名之人却有讲究,一定得是师尊或是修为深的前辈,若说任二之前便让兄弟二人拜了自己为师,自然是任二给二人更名,但任二自觉修为浅薄,不愿耽误兄弟俩以后的任何机缘,一直不与兄弟俩师徒相称。

“更名可以,但你们还是得另寻师门。”虚谷深深地看了任二一眼,任二见虚谷体会到自己的用意,向虚谷拱手。

而狗子也已经被狗蛋拉着跪在了虚谷面前,虚谷看着兄弟俩,问道,“你们可有姓?”

狗蛋抬起头,“这……小的不知,但是先父讳一个单字,成……”

“成……那我化“成”字为“程”,作为你二人之姓可好?”

“好,悉听尊便。”

“狗子,你凡心不减,思虑不稳,日后当敛气平心,便唤作程敛之。狗蛋,你随任二修习七载,颇得其风,然过度收敛心性亦有碍修行,日后当适度随心而为,便唤作程随之。你二人起来吧。”

敛之和随之兄弟俩得了名,谢过虚谷,起身站到任二身后,一旁的任二看着有些羡慕,这样带着含义的名字才是修士该有的名字啊!不过他知道,虚谷是不会再给他更名的。

“以后,你们便称我为先生,也不必自称小的和在下了。”

三人应下,虚谷接着便将任二带到大堂边的偏厅,吩咐敛之随之兄弟二人先在大堂等待。

“现在你可以问我你之前的问题了。”

任二一愣,赧然一笑,“原来瞒不过先生,我只是好奇先生与玄武宗的关系,为何先生如此确定那张字条可以让我见到掌门?”

“丹华可解,对吧?你若是知道丹华为何物,便知道我的身份了,不过我现在是不会和你说的,你和我还有不共戴天之仇呢,你只要知道,在山上没有我的允许不要提起玄武宗就是了,还有别的疑惑吗?”

任二默默记下丹华之事,说道,“没有了,而且纵使与先生有仇,在我见到先生为大哥和弟兄们立的坟茔后也是消了一半了,先生大可放心。”

“嗯,那就好。”虚谷微微一笑,往大堂走去。

大堂里已经有来抓药的客人,而林掌柜也安排完了众人,回到大堂。见虚谷走来,林掌柜递给虚谷两条松烟墨作为答谢,虚谷道谢后带着三人上山去了。

路上虚谷递给三人三块竹制的通行符,吩咐他们戴在身上,避免在山顶被阵法所困。到了山顶,将三人介绍与付英和黑猫,黑猫抬了抬头,继续趴下,付英却是因三人青龙帮的身份感到一阵愤怒,但也在虚谷的解释后接受了四人。

如今山上有五人一猫,虚谷的草屋终于拥挤不堪,他便让任二三人趁着天光正亮去山里砍些树来另造间屋子。

五人一猫的日子也算平静,虚谷也不用再费心去管四人的饭,任二在建木屋的时候同时建了灶台,还置办了许多锅碗瓢盆,至此,山顶上才算真的有了烟火气。而付英在虚谷的照料下,外伤也在冬月中痊愈,开始武脉的修复。

在这段时间,虚谷也不断地研究起玄灵草,草屋里每天都弥漫着一股烧焦了的蜂蜜味,黑猫天天直往木屋跑,付英也差点想搬进木屋去和任二等人住,而没有让他下定决心的原因当然是虚谷不让,“你现在还是病人,修为回来了你想上天我都不拦着,现在给我乖乖呆在草屋里!”付英这段时间也愈发心累,不知道先生的研究遇到了什么问题,平时和气的一个人经常变成火药桶,一点火星就炸了,任二等人也更是胆战心惊,除了给付英送饭从不往草屋走。

终于,赶在付英外伤痊愈之前,虚谷研制一月多的药丹终于成型,他也一改一月多以来的阴沉脸色,笑呵呵地给山上的四个人做了顿药膳,说是为这段时间以来众人忍耐自己的补偿。药膳自然美味,不过在席间,任二和程氏兄弟三人深深的望向付英,无声地向他表达了最诚挚的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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