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孝

曾经写过一篇日记,我恨你2012。现在看,对2012的怀念多过于恨。果然时间的良药可以冲淡一切,我以为我不会忘了爸爸的祭日,可当昨天妈妈问我时,自己还是忽然一愣,扪心自问,应该是28号吧。对,是28号,因为我的QQ头像是爸爸走的那天日历的照片2012年3月28日,阴历二月初七。我怕我自己忘了,所以用了最简便的方式来提醒自己。爸爸离开一年后,参加过爸爸葬礼的一位老班长说,让我把头像换了,早日从失去父亲的痛苦中走出来。其实老班长不知道我的心意,我一是在提醒自己,二是在用自己的方式给爸爸守孝。三年的孝期,已然临近,忽然间觉得,这三年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来了,自己三年没有喊过“爸爸”这个简单的普通的却无法让我呼之欲出的词汇了。丧父之痛,无人能懂。

三年期间,我梦见爸爸很多次,如同自己梦见回部队一样。只是梦见部队生活的时候,总是从梦中醒的很晚。而梦见爸爸则是哭着醒过来,放声大哭的醒过来。痛哭过后,我都想拨通妈妈的电话跟她说,可是我不敢。爸爸的离开最难过的莫过于妈妈。他们两个人磕磕巴巴半辈子,老了老了,原本该是全国旅游,享受含饴弄孙的人生阶段,妈妈却落得形单影只。用妈妈自己的话说,人家的日子都是添丁进口,热热闹闹,只有咱家毫无生气。原本三口之家,变成老两口,然后老两口又变成了我自己一个人,这日子过的真的看不到希望。话是这么说,但妈妈依旧为了我悲伤而坚强的生活着,她比我更痛苦。

2015年3月2日,正月十二,她病了。这是爸爸走后她得的一场大病。所谓的大病其实并不大,只是病毒性感冒。只是这个病毒性感冒,让她整整输了7天的液。她自嘲说,34年前的正月十二,我就在床上折腾,说要上厕所,其实是我要生你了。谁曾想,34年后的正月十二我又在床上折腾。只是这会儿,你长大了能照顾我了。她说者无心的话,让我心愧疚万分。从目前看她的一生就是让我和爸爸折腾的,我们爷俩欠她太多,太多。从来没觉得她老了,陪着她去医院输液,听着医院小护士一口一个阿姨的叫着,自己忽然间醍醐灌顶。爸爸在的时候,觉得她是个妇人。而爸爸这一走,她好像迅速衰老了,真的是个老太太,老阿姨了。医院的小护士轻声聊天,她躺在床上喃喃自语,真是年轻啊,多少年前,我们也是这样……坐在一旁盯液的我没说话,心如刀绞。

今天上午最后一天液,我没有陪她,昨天独自返京。谁曾想早晨就收到了她的微信。微信里她哭着跟我说,帆,我梦见你爸爸了。三年了,我从来没有梦见过他,昨天半夜我梦见你爸了。梦里我起来倒水喝,有个男的拽住我胳膊说,慢点倒,别洒了。我说你是谁啊?我是老杨啊!老杨,你回来了!你走的太早了啊老杨……微信里她呜呜的哭着,泣不成声,词不达意。她说,帆我生病这么多天,你陪着我,你爸都没找我来,怎么你一走,你爸就来了呢。他还是心疼我啊,他看见我病了,你又没在,来看我了……微信听到这儿,我自己的情绪就失控了,眼泪不由自主的往枕头上掉。陶小姐似乎一下也清醒过来,迷迷瞪瞪的说,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多愁善感了,你随了阿姨了。把阿姨接过来住几天,我去轩那住。回微信,让她来,结果她不来,我劝了半天也没用。这是我意料到的。

三年了,我和妈妈双城生活。但凡有点头疼脑热她都从未跟我联系过,最严重的一次是半夜她心脏难受,思前想后给我姐姐打了电话,我姐要来家中看望,妈妈婉拒,自己含着药,扛了一夜。事后姐姐给我打了电话,我心里五味杂陈。 而她心里最没底的一次是,居委会组织老年人体检,报告出来,好像有些不好的大病的征兆。她害怕了,但依旧嘴硬的说,不可能,我不可能有那病……老姨知道后,陪着她又去大医院检查了一次。如她所说,确实是杯弓蛇影。但我在想,在得到确诊消息前的这段时间里,她的心情又是怎样的。我不是她,无从体会,只是自己很惭愧。

今生最爱的男人已在2012年离我而去,我想留却也留不住,只能在自己的世界里让他永垂不朽。我依然愿意在今后熟睡的梦中与他相见;愿意看见他乐呵呵的跟我说,又要进组串角色了;愿意看见他张开瘦弱臂膀,搂我入怀。还有几天,我就要换头像了,为了自己心中忘却的纪念。而我和他今生最亏欠的女人依旧守在我的身边,不知道她能陪我再走多少年,但我知道,有她在的一天,我就是最幸福的人,我就是她手中的宝贝疙瘩。老杨你放心,你跟我说过的话,我从来没有忘记过:她在一天,怕她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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