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伤是那些让你体验到巨大无力感的事件。
很难不想起原生家庭带给我的创伤,那些我好像释怀却始终记得的时刻。
弟弟出生后我受到的忽视......当父母骑着摩托车只能带上一个孩子时,被“遗弃”在家里的我,已经有些适应不觉得多难受,甚至兴奋于没人管束。兴奋地打开电视,却发现电视机没有信号、花白一片的时候,巨大的孤独、恐慌和无力感笼罩了我。我无法联系上父母,没有玩伴,只能独自承受这巨大的孤独,一个人嚎啕大哭。随着天色慢慢暗下来,我也慢慢平静下来,在父母回家前已经收拾好暴躁不安,只是留着酸涩麻木。年幼的我并不能识别那是很消极的情绪,只是默默忍受了。
那些隐藏在“家庭”背后的痛苦......父亲在家庭生活中的长期缺席和家庭不富足的状态,足以让母亲崩溃,她也许有不甘,也许有无助,也许有愤怒,也许有野心,她也许已经尽力控制了。但是对于年幼的我来说,并不能辨别这些怒火是不是朝我来的,我只能小心翼翼地对待。那是完全不受我控制且不能理解、不能预判的怒火啊!当母亲压抑着不开心的时候,我们做了点什么不让她满意的事情就会遭到强烈指责,被迫共同承担她所受的苦难。弟弟还年幼没有太多思考力。而我已经变得这样敏感不安,接收了所有的负面情绪。
那件事对我来说真没有多少波澜,很奇怪的是我始终记得很多细节,大概是潜意识隐藏了巨大的震惊吧。有一天我放学回到家里,打开门家里很安静,过了会听到卫生间的方向传来声音。我走过去,看到妈妈躺在卫生间的地上,头枕在搓衣板上一动不动,空气中有酒味但是却没看到酒。回想起来,看到她这样躺地上我其实很恐慌,那时我还上小学,弟弟在幼儿园。可是当时的我大约是吓的木住了吧,甚至没记得关心妈妈为什么这样,整个人异常的平静。妈妈说“去把你弟弟接回来,我们一起去 si 吧”。听到这个,我完全没有惊慌失措,甚至有种事情本该如此的感受。
走出卫生间,经过餐桌时我看到了一瓶酒,我想“原来在这里啊”。然后拿起了酒瓶,畅快地喝上一口,那是我第一次喝啤酒,甚至有点偷偷摸摸地愉悦刺激感。我推开家里的大门,出发去接弟弟回来一起赴 si 了。他的幼儿园离家不远,路上我甚至已经很激动地畅想我们一起果敢的赴 si,一切都会很壮烈地结束呀!可就是这不长的路,在我牵着弟弟走完后,回到家母亲就改变了主意,酒瓶已经不见,她在厨房炒菜,就好像那件事从没发生过一样。再没有人能和我解释或者谈一谈这件事,因为没有第三者的经过。那时候,我是很失望的,就这么结束了吗?回想起来,我应当是受够了这样的生活吧,我不喜欢不幸福,我害怕,我也隐隐地想结束。
再后来,父母终于离婚了。那是在高考答案公布的夜晚,估算完自己理科分数以后,我崩溃地嚎啕大哭。这时妈妈陪我住在酒店(我去了省重点学校住宿,不在家乡就读),爸爸不在身边,考试结束就和弟弟走了。在这样崩溃的时刻,妈妈一边轻抚背安慰我,一边说“有个事情我应该告诉你了,不能一直瞒着你,我和你爸爸早就离婚了“。然后她开始漫长的倾诉,讲爸爸的种种问题,她如何受不了、不得不离婚......忽然之间,那个遮羞布被掀开了,我看到那些我隐约担忧不安的,现实甚至比想象更糟糕。
那时的我并不懂在成年世界这很常见,我只知道一切都变了。我不知道该为自己考试失利还是家庭破裂而伤心,任何一个对当时的我来说都那么崩溃。崩溃的不是我考得真的有多差劲,而是比平时失常发挥太多;崩溃的不是父母离婚,而是在妈妈口中的爸爸是这么恶劣,而是那些从电话里我感受到的不和谐是都是真实,在我不知情的时候发生并悄悄影响了我。
后来,这是一个持续蔓延的创伤,再次见到爸爸后,在他的口中他又是多么无奈想挽回,妈妈有那样多的错处不能理解他。不想再说了......我被迫的打破了整个世界,我还在”正常“地继续生活。
很难判定这些创伤有哪些被治愈了,因为我始终表现得很优秀,是个不让人操心的孩子,环境不好的时候也努力向上。但我对他人的质疑很敏感,质疑频繁地让我体验到害怕和愤怒,这很影响我的日常生活,我和别人隔着一道隐形的沟壑,难以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