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读完了大部头《人性的枷锁》，这是我看过的第二部毛姆作品。虽然世人都顺遂毛姆的自谦称他为二流作家（well up in the second class），但我还是从他的作品中受益良多。

这本书起初是叫《凯利的艺术人生》，后来差点叫成《美自灰烬生》这么鸡汤的名字，幸运的是，Of human bondage恰逢其时闯进了毛姆的眼睛，至此这个带有半自传性质的成长小说才终于获得了一个与之匹配的名字——《人性的枷锁》。

小说以跛脚的菲利普为主人公，描摹了他自童年丧母到成年结婚这一阶段的人生。

掩卷而思，枷锁到底是什么？菲利普如何摆脱了枷锁？

一 僵硬的宗教束缚

菲利普的生母是位虔诚的基督教教徒，伯父又是教会的牧师，所以他生来就是带着信仰的，那和吃奶、说话一样，是家庭环境带给他的近乎本能的东西。他生下来就接受了这种信仰，没有人向它解释过原由，它也不曾问过这样对不对，甚至都不曾经过自由意志的过滤筛选。

这一切就像一个英国家庭生养的小孩子起初说的话一定是英语一样。一般来说，他们养不出母语是汉语的孩子。

然而随着菲利普慢慢长大，不再对上帝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接触了一些异教徒的思想之后，他开始苏醒。他发现自己本身没有信仰宗教的天性。他的信仰是外界强加的，是环境和榜样的作用。新的环境和榜样给予了他重新发现自己的机会。

他轻而易举地就放弃了童年时期的信仰，像脱下一件多余的外套那样轻巧。

他的灵魂重获自由，不再受天堂地狱的拘役。

二 迷惘的理想追求

菲利普对未知和美一直都怀有一种近似痴迷的向往。书中时常可以见到这样的表述——
『生活变成了一场刺激的冒险』
『他想去看看远方的世界』
『他总是不能沉下心来安稳地过日子，究其原因，有一条是他无法反驳的，他总是对未来怀有热忱的渴望』

另外菲利普对自己的人生规划也很有固执的主见，虽然这些主见不免局限，甚至带着年轻人的傲慢与偏见。

起初他不顾伯父伯母校长的反对，放弃考取大学而跑去会计所做事，在发现数字是自己的天敌之后，又跑去巴黎学习画画，在确定自己只会是个二流画家之后，又弃笔学医，最终终于找到适合自己的工作和未来。

他脑子里冒出的一个又一个想法如同天上的浮云般虚无缥缈，又来去无踪。
他在迷茫之中兜兜转转，一次又一次地朝所谓理想飞蛾扑火般地冲撞过去，带着背水一战的决绝，却又一次次灰头土脸地反弹回来。这之间免不了被世人奚落、嘲讽，甚至忍饥挨饿、受皮肉苦。

但是最终他找到了人生的方向，成为了一名医生。自得其乐，得心应手。感谢上天，医生这个职业化身一位慈爱的圣母，向历尽千辛万苦的可怜的菲利普张开了她的臂弯，而他也终于在千帆阅尽之后驶入了平静的港湾。

他惦记陆上草坪柔软，树丛茂密，而那动荡苍茫的大海让他苦不堪言。他不想再做一个孤零零的漂泊者了。

他不在沉湎于未知的大地和未曾谋面的幻想中的美，他的渴望开始极速缩水，就像泄气的气球，变成能被捏在之间的一点点，一丢丢。此时的他只想要一个妻子，一个家庭，一份有烟火气的平凡日子。

三 痛楚的爱欲折磨

及至身心的渐渐苏醒，菲利普不可避免地遇见爱情。但是爱情来得气势汹汹，毫无道理。他爱上了一个不配拥有爱的女人，她虚荣做作，铁石心肠，自私自利。她给他的爱只有不断的索取和痛苦的欲望，这般苦涩是他不曾想过的。

他同她在一起时并不幸福，但不同她在一起时又悲伤不已。

他痛恨她，鄙视她，打心眼里瞧不起她，又同时打心眼里真爱她。

这股爱意变成一股神秘的力量控制着他，使他一再违背自己的意愿，放弃自己的利益，将自己的尊严褪到脚下任人践踏。他完全向她臣服。炙热的情感把他变成一个渺小可怜的男人，只要看到她的脸，让他做什么都行。

然而这个女人却两次背叛了他，第一次是和一个有妇之夫私奔了，抛下可怜的菲利普一人。待到自己也被抛弃之时，已经被搞大了肚子。菲利普重新接纳了她和她的孩子。第二次是和菲利普的好朋友格里菲斯，一个玩弄女人的情场高手。再被抛弃之时，她已经穷困潦倒，像只狗一样惨兮兮的了。真是罪有应得，最后她的孩子死了，她在夜晚的街头卖身求生。

菲利普终于不再爱她了。他对她有一种生理上的厌恶。

最后他又遇到了像诺拉一样的好女人萨莉，她们成熟，善良，勇敢，乐观，包容，温柔，体贴。曾经因为年少轻狂，他伤了诺拉的心；如今，他经历了与米尔的虐恋，开始珍惜起萨莉来，他想要一个妻子，一个家庭，一份爱情。对于稳定和幸福的渴望超过了世上的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