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山是一个人名,很土。不过我见过他年轻时的照片,都是那时流行的装扮。 如山后来没经过我同意娶了我妈,他才变成了老男人安静地守护着家。
如山现在在家说的话还没拿起二胡的次数多了。我常年在外偶尔回家,他看到我也只是点点头,说你回来了,然后顾自走到后院去了。临近饭点就在我面前来回走上几趟,然后才停下身来,把手背在身后看似随意的问我想吃什么,我说随便,他就会去问母亲。
“你说买鱼好不好。”
“还是做红烧肉吧。”
“可是最近鱼比较新鲜。”
“……”
然后两样都会在餐桌上。
初三那年也是这样,默不作声的每周买一只乌鸡回来,总是在周末中午炖了,然后剩下的全部让我带回学校去。母亲若是在餐桌上多动了筷子,他就要说了,这是炖给孩子吃的.....母亲就有些撅嘴。
我前世的情人,今生大概对我余情未了吧。
如山为人憨厚,母亲总是说他不知道争,大概是指他和兄弟之间的一些利益。我知道的如山不喜欢钻进钱眼里,他比较喜欢呆在家里倒腾他的二胡,他自己做了很多把二胡。茶余饭后他就会拿起宝贝二胡来拉上一曲,哪怕反复就那么一首...
难得休息我是习惯懒床的,以往没有接活他便会早早去朋友家,但自打我上班始他总是早早便开始在家拉上了二胡。有一回我终于忍不住穿着睡衣就冲下楼对他发火,真难听,烦!
他顿了顿没有说话,缓缓地把二胡挂回了墙上,背着手走了出去。“锅里有面,不吃就再去睡会。”我突然站着不知道要该说什么,看着他日渐变驼的背影生出浓浓的负罪感。
我知道如山是怕晚起的我会饿。
父亲还是会在家“晨练”,我却再也没有被二胡声叫醒。后来我偶然发现墙上又多了一把二胡,小小的,声音轻轻的。
好像什么事都能自己消化,喜怒哀乐从没太多的表示,却总让我手足无措。
是2012年的事,家里的经济拮据,也波及我的生活费。那时的我正值实习,对于他们克扣零花钱并不理解,进行反抗,而我总是赢。后来到了换季添衣的时候回家,家里却是一种不能言语的寂静。
如山电话里说他外出送货了,这两天都不会回来,饿了就自己先弄点,他给母亲打个电话让她回来。
但是还没等母亲回来,奶奶就告诉我,如山受伤住院了。
是不久之前如山出去接活,他正在车上装货,临边的一对夫妻要开车出门大概是走道略窄,与如山的货车发生碰撞。如山试图跟对方说理,但是对方无力的索要赔偿,后来直接对如山动了手,他独不抵双,被打成脑震荡。一个人悻悻回家来,独自坐在沙发上染红了一块毛巾和一件夹克衫,直到母亲拉他到社区医院,那里的医生说这伤势要到县城去住院,可能会有后遗症。如山摇摇头,太麻烦了不肯去医院。接下来的两天他开始发高烧,呕吐不止,母亲不停的劝说,最后拜托了别人才把他硬是拉到医院接受治疗。
忽而感觉无比的压抑,这些我竟毫不知情,还那么的不懂事......
母亲进来的时候我已经忍住了泪。她看见奶奶在家里就明了,奶奶说你说我要不要去看看他。母亲大概愣了愣,爱看不看,随后就下了逐客令。
母亲的心情也很糟糕,她说那天夹克衫用洗衣机单独洗了多少遍都没有洗干净。打他的人并不准备赔偿,如山的兄弟竟然都冷眼旁观,就连他的生母都是这样,要不要去看,呵......人心如此。
然而这些如山都没有告诉我,从来没有骗过我的他对我说谎了。他是不是觉得在我面前丢人?他没人陪会失落吗?他现在一个人在医院里会记得多喝水吗?自己去打饭方便吗?会睡不好吗?还好吗还疼吗?我好想他。
我好想他。可是我第二天便要回去实习了,不能去看他。
再回家时,如山也回家了,戴了个帽子。像做错事一般,避开我的目光,扭头去看不停播放广告的电视机。我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忍不住想哭。
再也不想让你受伤。
一年后我通过了转正考,不过并没有跟家里说起。刚才正在山庄里和同事一起聚会时,如山打来了电话,他的声音兴奋又带有些许的拘谨。
“听说你考试过了。”
“嗯,刚考过了。”
“你姨说你的操作考的不错,但是理论差了点,刚过及格线啊,嘿嘿还是,还是要努力啊,争取……嘿嘿”大概是想到我已经不在学校了,突然就停了话,不停地笑。我能想到他眯着眼睛的样子。
“那你好久没回家了,回来吗?”多久没回家了呢,好像有三四个月了,前段是忙,而现在不回家,是跟母亲怄气。有些心虚。
“不回来,外婆让我去坞坻,刚好一起祭拜外公。”
“哦,什么时候去?”
“后天,上完夜班就去”
“嗯,那……”虽然他还是跟我一直说话,但是我能感觉到他的声音已经没有之前的开心。
挂掉电话,脚下的地被蹭出一个坑,莫名的沉闷。
如山从来不会说矫情的话,以前打电话不过十秒就结束了。吃饱穿暖就是他能想到的最唠叨的关心。但是每次我取得好成绩他都会露出藏不住的高兴,一个人乐半天。那个渐显老态的男人,像山一样不善言语,像山一样给予我郁郁葱葱的生命,也像山一样给予我结实依靠。
“外婆,我和父母一起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