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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延益看着窗外的树叶缓缓落下,听着远处的鸟叫声,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期间有同僚打招呼,他熟视无睹,直到他回到王羽院内才缓过神来。
他还记得前两天王羽提醒他说,“往后两天,我替你请了假,你先不要去宫中当职了。”
正当他迷惑之时,王羽却说:“这两日咱俩好好出去玩玩。”
没想到这两天时间,朝堂之上竟出了这么大乱子。
自亚君侯被贬幽兰郡已过三月,期间他虽交出恒家军,但放纵家中奴仆,欺压百姓,侵占民田,大肆雇佣佃农,据刺史令报告,其占隐田已有二千余顷。
对此众多大臣上书,责难王恒,无视法度,请求皇上收回成命,处罚王恒。
可王景知此消息后,仅仅是下旨谴责王恒,并叱令群臣勿提此事,否则以伤害兄弟之谊论罪。
然而各大臣不仅没消停,反而变本加厉地上书王恒所犯罪状,坦言若是皇上不将其治罪,就是放纵宗亲知法犯法,作为兄长,若不代替先帝教导兄弟与自身犯法有何异乎?
此话一出,龙颜震怒,皇上立马下旨残月协同刑部侦办乱言之臣。
可未曾想到,在这之下竟然还有更大的阴谋隐藏着。原来这些官员之所以上书,是因为有人谣传皇上与亚君侯关系不睦,皇上一直想查处亚君侯,但未曾寻到机会,而一些臣子听信谣言,揣摩上意,认为这是一次不可多得的升迁机会,就大力上书诬告王恒,目的就是解帝王之忧,以彰显自己体察上意。
可未曾想他们也只是棋子罢了,传谣之人目的究竟为何,尚不为人所知。
为捉拿传谣之人,皇上命令残月大力搜查,即使残月手眼通天,奈何手段用尽都无法查出此人。
而张延益的同事郭宗因上书亚君侯逾期祭祀不合礼制,被残月怀疑。由于郭宗品级不高,加上皇上龙颜震怒,故而残月对郭宗动以极刑审问。
相传残月审问要犯,为了获取有用的情报,会采用“七残”的手段,由浅入深,由表及里,犯人所受的不仅仅是肉体之痛,更是精神的折磨,抽丝剥茧并不只是文学上的描述,还刚好符合犯人所受的刑罚。
据说郭宗从牢里出来时,身体遍布伤口,经脉裸露血肉之外,第二天就死了。
“王羽,你告诉我,你究竟知道些什么?”张延益瞪大了双眼问道,他双眼遍布血丝,双手不断颤抖。
王羽瞅了一眼他,心想看来失去同僚对他打击太大了。
“我承认郭宗这人不老实,他想通过上书来引起权贵关注。但为什么曲解上意,招致牢狱之灾?又为什么极刑上身,乃至身死?谁来告诉我?”
张延益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甚至奋力拍向桌案,这不像是询问更像是质问。明明当今圣上乃仁德之君,为政以德,教化万民,可为何会滥用极刑法,使臣子冤死狱中。
“不行,我要立马上书检举北镇抚司和残月。”他立马拿出纸笔,研起墨来。
可王羽不仅不急,反而淡淡地问他:“你如何得知此事?”
“同僚相告。况且自两天前我们出游之后,郭宗便找不见人影了。”
“那你又如何得知是否有人已先行上过书了?”
“不知”。
“那你可曾想过上书之后呢?”
张延益一听便愣住了。
对啊,郭宗之所以被抓,是因为诬告亚君侯,以图升迁,如果自己上书检举北镇抚司替郭宗求情,那么他的下场只会和郭宗一样。
王羽来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放下笔墨,同时用极其微弱的声音对他说:“你知道皇上为何要设立残月吗?因为有阳就必有阴,只用‘阳’的手段安抚人心是不够的,‘阴’的手段虽残忍,却能威慑群臣。让他们明白,是谁让他们拥有今天的一切,从而使皇上立于不败之地,掌控全局。残月的手段是皇上默许的,之所以无人敢检举,是因为检举残月就是违背圣意,你承受得了吗?”
王羽缓了一会,接着说道:“按理来说,查处同僚也是残月的惯用手段。你知道为何你没进牢里吗?”
张延益与王羽四目相对,一瞬间好像明白了什么。
“你跟他不一样,他是死有余辜,你的仕途还一片光明。”
“可……可是,他就那么死啊………”张延益喃喃道。
但王羽并未对张延益提及,其实残月组织里真正的领导者除了当今皇上,还有整个忠心王室的皇室宗亲。
皇室宗亲为了当官,除了正常科举取士外,还有福荫。而那些既没有实力,祖上也无功劳的王氏子孙,还有一种出路,那就是自幼入宫,加入残月,学习侦查、审讯、暗杀等本领。
而王羽的堂兄王叶也在残月中,他特地嘱咐王叶,照顾照顾张延益。
王景闭上眼睛思考着这两日发生的种种,万物有阳就必有阴,人也如此。
今天那些文官会用仁德之词来夸赞君王,明日他们就会酸腐之词来诋毁君王,不守祖制,败坏人伦,这究竟是出自他们的真心,还是别有目的?
他们从小阅读圣人经典,教化他人德行,劝谏帝王,师以尧舜,可他们为何又在背地里利用职务之便受收贿行贿,中饱私囊,妄图升迁?
“陛下,杨夫子带到了。”海豫在一旁小声提醒道。
王景点了点头,轻轻抬手让海豫下去,他要跟杨夫子单独谈一谈。
海豫出去后,回头瞥了一眼杨夫子,明明他身处牢狱,却能坦然自若,据说他靠替人相面解惑颇受牢内小吏关照,不仅没被勒索钱财,反而在牢中好吃好喝地住着一年。
王景睁开双眼,死死地盯住杨夫子说:“听闻你在牢中看了一年的《易经》?”
杨夫子答道:“江湖术士籍此得以生活,若不时常温习恐怕技艺生疏。”
“若是如此,却还好说,但你为何在狱中给那些狱吏算卦看相?”
“启禀陛下,这只是草民的爱好罢了。”
“爱好吗?”王景站起身来,边走下台阶边说:“朕自幼学儒知理,研习经史,为的就是在先人之路上求得治理天下的法子。但朕不解,明明朕施以仁德,合乎礼制,却还有人反驳朕,明明朕从来没有贬斥过朕的亲弟弟,可总有人谣传朕想害他”。
杨夫子停了一下,随后抬头道,“皇上,您若是真不想害他,还会抽调边兵补充禁军吗?一面制造兄友弟恭的假象,一面背地里搜索、捏造亚君侯在恒州的罪行。”
王景凌厉地看着他,抬手拔出架子上的宝剑,架在他的脖子上,慢慢地用力,说:“讲下去。”
杨夫子淡然道:“充实禁军是想借抽调边兵之名,来行削弱三侯军权之实,顺便达到震慑亚君侯的作用,皇上原本想在席上拿出郡主造反的罪状,以便贬他杀他,可未曾想他提前得知了风声,解甲归田以求自保。”
“而您见他如此示弱,想到既能兵不血刃达到目的,又能保留圣主明君,仁德之主的名声。何乐不为呢?但您没想到,竟会有人传播谣言,说您兄弟不睦。一些臣子曲解上意,以为您想置亚君侯于死地,没想到私自揣摩上意,除了升迁以外还有身死……”
杨夫子继续说道:“而您之所以会大发雷霆,主要还是太在乎名声。您既想惩处亚君侯,但又不想落上残害手足的骂名,可皇上您想想,您都已动用残月了,难道还在乎这点儿名声吗?”
王景将剑收起,背身说道:“有一点你说错了,朕之所以会大发雷霆,不是因为在乎名声,而是因为朕的想法竟被他人识破,这分明有人在祸乱国政。朕不在乎手段,朕只想把挡在王朝面前的障碍一个个除去。”
杨夫子见时机已到,便伏拜道:“近日,草民听闻狱吏所言,三星撞双子,又分为二,草民推演卦象显示,其为厉,示意圣朝将有危难降临。”
他不顾脖子上留下的鲜红血痕,朗朗正声道:“三虎食羊、三星撞子俱表示国家将遭劫难,祸源正是三个人或三件事,还请陛下将草民留侍左右,以除国难。”
王景蹙眉道:“杨夫子,你究竟是何许人也?为何那么多人替你求情?”
“草民只是一介江湖术士罢了”。
杨夫子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他的目的快要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