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李飞阳吃惊的,不是程小娇变苗条了,而是眼前这少女,分明就是他在梦中见到的那个身材纤细、容色绝丽的姑娘。
此刻,那姑娘春水一般的大眼睛正在上下打量着他。
“姑娘是什么人?程小娇呢?”李飞阳问。
“哟,还挺关心你的新娘子嘛!你放心,我只不过点了她的昏睡穴,让她好好睡一觉而已。”少女说到这里,伸了一个懒腰,轻叹一口气:“原来跟人拜天地也不太好玩啊,竟然这么累。”
李飞阳愣住了:“你的意思是……刚才跟我拜天地的人是你?不是程小娇?”
“对呀,为了扮程小娇扮的像一些,我可是在身上绑了三条棉被、两个枕头!可累死我了!”
李飞阳得知跟自己拜堂行礼的竟然不是程小娇,心里又惊又喜,忍不住又问:“姑娘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是指……为什么要扮成程小娇的样子跟我拜堂行礼?”
“当然是为了你呀!”少女答到。
“为了我?可是我们从来没有见过呀!我可是连姑娘芳名都不知道……”
“你放心,三天之前,我也不认识你!”,少女坐到椅子上,顺手拿起一个果子,咬了一口,咀嚼起来。
“我今天才知道,原来做新娘子这么苦,即不让吃饭,也不让喝水,不是坐着不让动,就是站着不让动,除了磕头,就是行礼,弄得我又渴又饿又累。”少女一边抱怨,一边继续吃果子。
“姑娘是这秤砣寨的人么?”李飞阳心里有太多的疑问,只恨不得多生一张嘴,好一股脑问出来。
“你瞧我像吗?”少女反问道。
“我瞧不太像,秤砣寨这种地方,怎么可能出现姑娘这样俊美灵秀的人物呢?”李飞阳从小跟着李大娘以卖羊肉串儿为生,天天跟各种各样的客人打交道,早已惯了嘴巴上抹油这种事,何况是面对这样的美丽女子,话语上就更加想刻意讨她欢喜。
那少女听了他的话,果然抿嘴一笑,脸颊上露出一个浅浅酒窝,更显甜美可人。
“我姓夏,叫做夏无念,是霜雪阁阁主‘冰雪寒梅’冷如雪的首席大弟子。”少女微笑着回答。
“那……夏姑娘来这里,是专程来参加婚宴么?”
“哼,秤砣寨这种破烂地方,能请得动我么?实话告诉你吧,三天前我路过卧牛城,偶然听到有人在商议要袭击秤砣寨,说是秤砣寨这两天要办喜事,到时必定岗哨松散,若夜间趁乱偷袭,必能一举扫平,到时秤砣寨的地盘,就归飞沙帮所有了。我在卧牛城听人提起过秤砣寨,说寨主程金刚虽然为人粗鲁一些,但还算正直侠义,卧牛城周围百姓得以有他的庇护,才能安居乐业。所以我就好心上山寨来给他们报信。可是我一到山寨,就碰到程小娇和两个下人拖着个大麻袋回来了。我就很好奇,麻袋里装的是什么,就偷偷跟着他们,然后就发现,原来麻袋里装着一个你。”夏无念说到这里,忽然吃吃地笑起来,脸上的酒窝更深了:“程小娇向你逼婚,我可都看到了!”
李飞阳一想到自己被逼婚的尴尬情形,一张脸登时发起热来,一想到自己的狼狈像全被夏无念瞧在眼里,就恨不得立即钻地三尺。
“程小娇竟然敢强抢民男,程金刚居然也不管教,可见也并非什么好人!所以,我干脆也不报信了,就让飞沙帮和秤砣寨狗咬狗吧,我乐的看热闹!”
李飞阳听到这里,内心却开始担忧起来,他虽然是被强掳到这里,但并未受到虐待,相反,每个人都对他恭恭敬敬、礼遇有加,潜意识里觉得这座山寨的人,到并不是真的象他们的外表那般粗鲁野蛮。而且污叔曾说过,程小娇虽是个丑丫头,心眼儿却不坏,见他晕倒在山寨前,还叫来医生帮他诊治,然后才把他带到厢房里让他休养几天。
想到这里,李飞阳竟开始替程金刚父女担忧起来,犹豫着该不该去通知程金刚。
这时,屋门“砰”地一声被闯开,一个肥大臃肿的身影闯了进来,正是程小娇,她的手里,一左一右各提一把大铜锤。
李飞阳吓用急忙用手捂住脑袋,生怕程小娇一锤砸下来,他这颗脑袋可就被砸到胸膛里去了。
程小娇见他害怕,忙放下手中的大锤,拉着他说:“飞阳哥哥,真对不起,我真不该把你弄到这里来,我们的死对头飞沙帮攻上来了,我爹和朱三苟四他们正在抵挡,我先送你下山吧。”说完拉着他就跑。
李飞阳想起夏无念,连忙回头想叫着夏无念一起走,可是环顾一周,却发现屋里根本没有夏无念的影子。奇了怪了,这个夏无念如此神秘莫测,究竟是人是鬼?
程小娇将他拉到一间柴房,搬开里面的柴垛,露出一条秘道。
程小娇说:“这条秘道是我爹早就挖好的,预备紧急时刻逃生用,你进去,走上五里,便是山后的小树林,有一条隐秘小路直通卧牛城,你快逃命去吧。”
“那你呢?你不一起走吗?”李飞阳问。
“我要跟父亲一起,寨在人在,寨亡人亡。”程小娇的语气,竟然坚定无比。
程小娇早已准备好要跟父亲并肩做战,与秤砣寨共存亡,已心怀必死之心,此刻听李飞阳语气温存,想到此次秤砣寨若保不住,她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李飞阳,竟心绪激动,眼睛开始湿润。
李飞阳本来早就盼着要离开秤砣寨,按理说这时心愿终于实现,应该高兴才是,但他的心里,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一方面内心根本不想让飞沙帮计划得逞,一方面又担心污叔和夏无念的安危。
想到这里,李飞阳重又搬动柴垛,将秘道入口掩上,说:“我不走了,我留下来帮你。”
“你……你说什么?”程小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我要留下来帮你。”李飞阳又重复一遍。
“可是,你不会武功,留下来只会白白送掉性命,还是赶紧走吧!”程小娇望着李飞阳。
“多个人多一份力量,你放心,他们伤不到我的,我虽然不会武功,可是我会跑,而且我跑的很快。”看着李飞阳坚定的眼神,程小娇点了点头。
李飞阳和程小娇奔回中庭,只看到一片狼藉。
喜宴的杯盘碗碟,被摔的七零八落,地上横七竖八躺满了人,殷红的鲜血顺着深深浅浅的沟渠流淌,这些人,在不久之前还在夸赞李飞阳人品俊秀玉树临风,不久前还和李飞阳推杯送盏、意气风发。此刻,他们的生命,永远地划上了句号。有几个人还大睁着双眼,似乎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
李飞阳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这样惨烈的场面,第一次意识到江湖争斗的残酷,他的心开始沉落:“我从小向往的江湖,就是这个样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