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识否
慕容雪跌跌撞撞地走出林子,再浑浑噩噩地走回城里,已经是一个多时辰的事了。
此时晨光大放,早市大开,熙熙攘攘的场面和徐来的清风给她提了个醒。
十里长街,她正站在出城前的街口,边上立着的石路牌赫然写着“京华道”三个字。
前尘旧事如幻境,桩桩件件地重映。
他们在这条街初相遇。
暴风雨过后,和风微雨,鹅黄纸伞下,环抱一匹云锦的绿衣少女,那是十五岁时的云无双。
马蹄飞扬,一身戎装的少年郎,马鞭在他手中扬起又“啪”地落下,其后一支铁骑尾随,风风火火。那是十八岁时的南宫爵。
马蹄过处,积水四溅,绿衣裙上、华丽云锦上,立时晕染了朵朵雨后花。
少年郎回头,望见一对带怒的美眸,四目相接,倒映了彼此的模样。
三个月后,街道尽头,高墙大院内,一抹绿色匆匆飘至厅前,无视尊位贵人,直奔老爷子怀中。
“爹爹,女儿不嫁!女儿不嫁!我堂堂丞相爱女,岂可,岂可嫁一介莽夫!爹爹,聘礼就只一匹云锦,你怎舍得女儿轻易嫁人?”
尊位贵人一袭月白锦袍,神目清俊。闻得此言,笑意温和却甜腻。
丞相老爷子尴尬羞愧不已,忙嗔怒地扶起爱女,道:“双儿,休得无礼!还不快快见过宁王殿下!”
云无双朝贵人看去,竟是那日马上威风凛凛的少年郎,只是换了装束,笑得一脸人畜无害,颇温文尔雅。
“双儿见过宁王殿下。双儿失礼,冲撞了殿下,还请殿下宽恕双儿。只是,殿下既然要求娶双儿,却只区区纳彩之礼,诚意何在?双儿不求未来夫君多大富大贵,但求诚心待我。殿下如此,双儿实在不愿,还请殿下莫强求。”
云无双听女侍说有人前来求亲,本就急了,又见是那日策马横冲之人,更急了。
丞相老爷子也急了,斥道:“双儿,休得胡言!殿下是屈尊来给你赔不是的。”
“哈哈哈……”南宫爵却忍不住大笑出声,“无妨,无妨。双儿妹妹,上次本王要事在身,冲撞妹妹在先,本王在此给妹妹赔礼道歉了。”
说着,南宫爵还彬彬有礼地作揖道歉。丞相老爷子可“受不起,受不起”地回着礼,云无双却羞得桃面嫣红。
谁知,南宫爵后面的话让她的脸羞得更红了。
“今日,本王赔礼道歉;择日,本王再来下聘。还望双儿妹妹不要嫌弃彩礼少。”
回忆被人来车往中断,现在已是慕容雪的云无双像刚出窝的鸟,惊慌地避着拥挤的人群车马,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街道尽头的高门大院外。
熟悉的朱漆大门紧闭,燕子在梁上跳上跳下,然而,丧幡绕梁,整个丞相府一片死寂。
“是谁死了?是谁死了?不会是爹爹出了什么事吧?”
她喃喃自语,焦急万分,不由得冲上去拍打那扇厚重的木门。
“开门!开门呀!开门……”
不久,木门开启,一穿戴孝服的小厮探头出来,她认得,那是守门的马二。
“慕容小姐,您怎么跑来这儿了?”
马二看到她,赶紧跨出门槛,虚掩上门。
“慕容小姐,您不该到这儿来。赶紧回去吧!”
一声称呼把将要出口的“爹爹”拦住了,她再次想起,自己现在是慕容雪啊。
“马二,这怎么挂起了丧幡?云相现在怎么样了?”
马二觉得真奇怪,这慕容小姐与他那可怜的小姐素来交好,难道不知小姐已经香消玉殒了?
“慕容小姐,我家小姐去了,老爷太伤心,全府上下都……”
马二哽咽了,毕竟他家小姐是最温和善良的人啊。
“您还是快走吧。您明天还要大婚,还是早点回去歇着吧。您可千万别被老爷瞧见了。快回去吧!”
马二暗自叹了声造物弄人,便又合上了木门。
此时飞燕归巢,带着欢快的调子,唧唧私鸣,和雏燕乐融融地相聚。
梁下倩影抬头望,除了看到泥做的鸟巢,还看到随风飘摇的白色布条,分外刺眼伤神。
“旧时黄粱新时燕,故人换作他人颜,识否?识否?条条大路,家家院院,茫茫不辨,归途何在?”
两行清泪缓缓下坠,划过慕容雪的脸,流进云无双的心间……
小九有话说:有生死攸关大事要忙, 所以更文慢。大约一周一到两更。有时会对前文做小小的修改再重新发布。我是小白,请多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