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光年

夏天应该是一年当中最盛放的季节,不要总抱怨39度的高温、灼伤的皮肤以及永远擦不干的汗水。夏天也会是南国飞来的圆圆荷叶,遮挡住炎热,保留清凉;也会是携着花篮的少女,踩出一个又一个绿色的脚印,盛满生机。北方的夏天,格外短暂,连心事还没发酵好,便匆匆过去了。太阳头也不回地离开北回归线,温度还没有冷却,有些故事适合留在这最后的热烈中。

痛恨的平凡

5月伊始,裙子和凉鞋躲在衣柜蠢蠢欲动,这个夏天很反常,一连下了好几场大雨,温度一降再降。琳琳发来消息,“事业单位的考试又失败了。”我见到她时面容疲倦,显然是通宵达旦刷题的结果,她说:“我注定和所谓的‘铁饭碗’无缘吧”。她的失落那么清晰,我却不知道如何安慰她。不得不承认,运气在每个人的命运中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正所谓“好风凭借力,送我入青云”,只是有的人走运,有的人则运气差一点。大学毕业后,琳琳听从父母的意愿回到了家乡,一直忙于参加公务员、事业人员的选拔考试,有好几次甚至都进了面试,但最终都会落选。我理解她,父母远在100多公里的乡下,她独自在这个城市打拼多年,在酒店做过前台,在乡政府做过临时工,工作换了很多,却总是安定不下来,她享受着孤独和挫败,却鲜有人理解。琳琳说:“你知道吗,下班之后我特别害怕回到出租屋,只要我进入那个房间,我就不能对这个世界再贡献任何声音了,除非我睡着说了梦话,可那又怎样,永远不会有人听见。”她说的孤独我懂。大学毕业刚参加工作时我被分配在距离市区20公里远的乡镇上,有时碰到周末值班,24小时都要留在办公大楼。中午不敢休息,因为每当一觉睡醒,会有被整个世界抛弃的感觉,空荡荡的,仿佛进入了沉默区,任何声响都觉得刺耳。我看着琳琳离开的背影,踏上那条画在夏日夜空的熟悉的道路,也许会通向安宁的睡眠,也许会通向牢房。

远方的钟情

6月,琳琳在朋友圈晒出照片,定位在越南芽庄,她说,一定要爱着什么,恰似草木对光阴的钟情,或许是受到这份情怀的触动,端午节我和朋友们去了一趟巴里坤草原。印象中的草原,应该是天空湛蓝,阳光明媚,绿草如茵,牛羊遍野,然而当我们沿着弯曲的盘山路行至半山腰时起了大雾,能见度不足5米。尽管司机是位技术娴熟、经验丰富的当地人,可大雾中若隐若现的悬崖峭壁依然让我们心惊肉跳。到达山顶时,司机告知我们此处是关帝庙,可前去参观。等我们下车发现一切风景都被这场大雾包裹了起来,关帝庙坐落在山顶平坡上,青瓦灰墙庄重而朴素,它背倚幽深山谷和无垠草原,远方是绵延起伏的鸣沙山。然而这“天下第一庙”的雄姿在大雾中隐匿起来我们无法领略了,就让忠勇的关公继续守护天山末端的儿女们吧。下山时雾渐渐散开,但却下起了雨,果然印证那句老话:“懒人出门天不晴”,我们一行4人居然默契到都不看天气预报。不过雨中的草原也别有一番韵味,草叶铺成了一大块毛茸茸的地毯,零星散落的几只白牦牛慵懒地卧着,一簇一簇的小黄花经过雨水的冲刷愈加娇艳,乌鸦焦急地寻找一棵能避雨的大树。可惜过于单薄的衣衫将我们困囿于开着暖气的车里,否则一定要在这片温润的地毯留下恣意的身影。到达巴里坤湖时雨终于停了,太阳像个娇羞的少女躲在云朵背后迟迟不露面,一条由橡胶和塑料箱铺就的浮桥一直延伸到湖中心,水很浅,淤泥和水草清晰可见,如此辽阔而悠远,不由地想起谭维维唱的那首歌,“我们去大草原的湖边,看候鸟飞回来……”远方的钟情,在于我们总想要凝视不同的风景,琳琳在那片蔚蓝的海域也一定玩得酣畅淋漓吧。

热爱即美好

7月,生命、万物和青春都格外蓬勃,而琳琳却瘦成了闪电。不是因为减肥,而是不明缘由的过敏,遵医嘱治疗期间她不能沾荤腥,连续两周的清淡饮食让她恢复了好身材,精神状态也好了很多,算是因祸得福吧。她说起一件趣事,身体彻底恢复后的第一天,下班路过烧鸡店,扑鼻而来的香味让她深深地咽了好几下口水,因此果断买了一整只鸡。回到出租屋考虑到自己的食量便将烧鸡一分为二,吃一半存一半。撒上辣料,蘸点酱汁,才刚吃了一小块便停不下了,骨头都啃得干净,没十分钟,冰箱里的另一半也被拿了出来。琳琳说,吃烧鸡的时候她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以前从没觉得烧鸡竟然这么好吃,香味在唇齿间诱惑,每一个味蕾都仿佛在雀跃。那一瞬间琳琳觉得自己被巨大的幸福包围着,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一场过敏让琳琳在盛夏蛰伏,而她却收到了这个季节最好的礼物——知足与珍惜。很多时候我们没觉得生活美好,很大原因是我们对这种一成不变的状态感到厌倦,因而会忽视身边的很多人和事,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假如某天这些理所当然发生了改变,比如连着好几天停水断电, WIFI信号被关闭,或者十天半个月只能吃清汤挂面,甚至更糟糕的是一场突来的病痛,此时我们才会幡然醒悟,曾经厌恶的、平静乏味却一切正常的生活是多么美好。

8月初,琳琳被本地一家最大的学生课外辅导中心录用,以后就是一名专职辅导老师了,陪伴孩子们度过珍贵的课余生活,她那么爱笑,我想孩子们会喜欢她的。闹钟是来提醒时间的,雨水是来提醒植物的,夏天的离开提醒我们适时开启新的模式,而我们的钟情和热爱是来提醒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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