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茗山本名无名山,远离村落,灌木丛生,山路曲奇难行,树木遮天蔽日。山中少有行人,本地人多会绕道而行,恐迷失在这山中;迷失在此处的多是羁旅乡客!
我在此处设立一茶馆,名曰“清茗舍”,从此来往乡客便有了歇脚之处,从此这清茗山上“清茗舍”的名号便也传了开。但我只卖茶,从不指路。
清茗山远离人烟,怨气太重,无缘人知路也难以穿越,所以,除卖茶外,我还多一项差事,在山中捡拾无名人的尸体,立坟冢。
麻衣破布的僧侣,执剑束发的剑客,从来都是一面之缘,从此生死两别。
唯有她,每隔三两日便前来讨茶喝……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姑娘你生的如此貌美,去城中寻个夫家并不是什么难事,何苦天天到我小茶馆这讨茶喝?”我打趣道!
只见她轻挽衣袖,纤指捻起一片茶叶,丢进白瓷碗中,热水入碗绿叶在漩涡中打转。
“一片叶怎能尝出我这茶的滋味?也算我大方,你多放几片罢!”
“不必了,孤茶配故人,岂不妙哉!”
“说辞到是好说辞,单就一片茶,可唱不出我这清茗茶的韵味。”
“不够韵味啊,那我给你说个故事罢!”
我看她心意全然不在茶上,便偷偷在她茶水中加一几片茶叶。
“我有个朋友,我便唤她道姑罢。”
髯毛大汉插嘴道“你居然还有朋友?”
“我的这个朋友呢,就在这清茗山东方落雁山上出家为尼,她本不是道姑,只因无父无母,被道观中老师太收养;小道姑在观中什么都做,洗衣挑水、劈柴烧饭。观中香火不好,老师太年纪也渐渐大了,身体每况愈下,其他师姐嘴上说着看“破生死”,暗地里都在各自收拾着包裹准备还俗下山,寻个归宿。”
终于,老师太遣散众师姐,对小道姑道:“你也下山去寻个归宿吧!”
小道姑默不作声,自顾自的打扫庭院,末了回头问了一句,“你吃的多不多?”
初秋,满院桂花盛开,一阵风吹过,花瓣落满地。老师太打着喷嚏,拖着身子往屋里走,“我吃的不多,你把这些桂花摘了做桂花糕吧!”
师太死的那年,小道姑年芳十六岁,观中空落落的只剩一座孤坟和一柱孤烟,还有孤身的她。
“原来是‘寂寞道姑空晚秋,清冷道观人散尽’啊,渴疾已解,上路上路。”付罢茶钱,髯毛大汉便向清茗山出发。
“胆大心细,命不该绝。”姑娘向髯毛大汉去的方向深深的看了一眼……
“不该绝!不该绝!来,喝口茶水,继续讲道姑朋友的故事。”我又往她的盏中添了添茶水,示意她继续故事。
“罢了,我也该走了,下次再继续吧!”
几日之后,她一身红衣,身骑白马。
还未落座,先开了口:“今日要旧茶,不要新茶。”
雾气中,她开了口:“今日我与你们再讲个故事吧!”她的声音吸引了邻桌的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男子。
“我的那个道姑朋友,十六岁那年还了俗。初次下山的她,世俗的烟火,样样事物都能吸引她的目光,虽是街道行人如织,但寂寞如她!所以白驹道姑在人群中显得尤为扎眼;”
“如果哪天没有那场雨,或许她还在某处自在生活着!”
道姑准备离开闹市,去往别处,虽不知去哪,可天大地大总会有一处她的容身之所;好巧不巧的,在这时天空飘起了小雨,起先道姑并没有在意,可是这雨似乎并没有要停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不多会便湿了衣衫。
小道姑只得牵着马在檐下躲雨,正在入神时,忽听身旁人声想起,“姑娘,往里靠靠吧,斜雨湿衣,免得沾染风寒。”小道姑闻声往里挪了几步,离那人又近了几分,隔着衣衫也感觉到一丝温暖。他不由的向那人看去,剑眉如峰,眼如星辰,似乎道姑的目光太专注,男子察觉有人在看他,脸上便多了几分羞涩。
道姑不由得心想到,这男子打从哪来,将去向何方;男子虽算不上英俊,但对于自幼在道观中生活的她来说,和这样一个陌生男子挨得这样近,多呆一刻都觉得不自在。
可那天雨又偏偏下了好久,下到道姑饿的厉害,也没有丝毫要停下的意思。片刻后,道姑腹中饥饿难耐,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即使和着雨声也听得十分清晰。男子并没有半分嘲笑的意思,只是从包里拿出些干粮递给小道姑,示意她先垫垫肚子。
“莫非这半块干粮,就让你那道姑朋友以身相许吗?”书生放下茶杯,专心听起故事。
“那倒不至于,只是,你知道的,有些事情是上苍安排好了的,不管是干粮也好,还是米酒也罢,注定了便就是注定了,逃也逃不掉!我那道姑朋友不是没有出过好吃的,只是在那种孤苦无依的境地,被人没来由的怜惜,即使是这心中总是会激起一层涟漪的,便会觉得活与此生的意义也不过如此。”
看她陷入往日回忆的的模样,好像又回到道院的那些年岁。我知道她说的没错,仅仅只是那一瞬,其他便都不重要了。
“自雨中一别,小道姑本意只在城中逗留两三日便要离去,可就会这场大雨,这个男子,她又逗留了数月之久;好巧不巧,他们又在同一家客栈落脚,二人每天策马同游,每当下雨时分,二人同撑一伞,他也会拥她入怀;道姑知道男子喜欢吃桂花糕,便常会买来赠与他,他们谈天说地、赏月吟对;道姑从来不向男子袒露身世,男子也从不向她说起。”
数月之后,男子终要离去,走时道姑与他践行,他留给道姑一把油伞,留下一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各自珍重,有缘再会!”道姑心中纵使万分不舍,终了也没有说出一句挽留,男子走后,道姑便也启程离开!
你无意穿堂风,偏偏引山洪;男子只是轻露面,她便情深陷。
又逢深秋,道姑又回到城中,却不曾想听到了男子即将大婚的消息;大婚当日,道姑红衣束发,手牵白驹在人群中,格外扎眼。
道姑上前,将油伞递给新娘:“我周身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件,只有这把油伞是故人所赠,今日就当做贺礼送与你吧!”
看着眼前这个面色清冷的女子,新娘望向新郎:“这位姑娘是谁,看着面生?”
“我的一个道姑朋友。”新郎不温不火的回了一句。
呵,一个道姑朋友,道姑听罢,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手中酒水一饮而尽。
“恭贺二位新婚,酒已吃罢,我便走了。”说完头也不回的往外走,转身泪如泉涌。
或许此刻道姑应该沉醉装疯,在他怀抱留一抹纯红,但是她只能假笑扮从容,侧耳倾听情深意重!
出门,策马前行,口中呢喃着:“一个道姑朋友,呵呵……是我桂花糕捂得不够热吗?原来我只是他的一个道姑朋友!”白驹如同听懂了一般,发出一身响彻天际的哀嚎。
“我的故事讲完了,茶也喝罢了,我该走了!”起身牵起白驹,向远方走去,只是这一走不知何时再能见到这个红衣白驹的姑娘……
故事在上街分离时本应结束,他们因缘相聚,无关风月。至于爱慕,就当是她自己一厢情愿,痴心妄想吧!至于这个道姑朋友最后如何了,是继续远游他乡,还是魂归故里,已无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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