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钱与时间一样,具有明显的挥发性。我们常常叹问钱(或时间)都到哪里去了,恰恰是因为我们以为它们完全隶属于我们,可以随意支配。我们对金钱只有欲望,没有尊重和敬畏,受到轻慢的金钱会在不知不觉中远离我们,甚至消失于无形。
“多余的钱只能用来做多余的事”,梭罗的这句名言在今天看来也全对,因为我们在许多明显多余的事情上花费了太多明显不多余的钱,连同明显不多余的时间。
1、轻慢让我们在浑然不觉中失去了金钱和时间
最近,一篇名为《为什么你的父母挣得比你少却存的比你多?》的文章引起了大家的热议。这个现象,可以说是发生在每个人身边的真实案例。且不说现在的八零九零后,在我们还很年轻的时候,就已经存在这样的现象。
我记得很早的时候,我的一个同学说他的父母平时很节俭,突然在回龙观买了一套房子。他很吃惊,因为他根本想不到平日里那样省吃俭用的父母居然能够一下子拿出那么多钱来。
再回到现在的80后和90后身上,这些人现在动辄就是月薪过万,按照通常的说法都是中产阶级了,但是他们的实际状态其实都是月光一族。
年轻人常常会有一种感受,掐指一算每个月的进项,感觉应该有不少钱才对,但是一看自己的存款,又生出“钱都去哪儿了?”的叹问。这是一件很怪异的事。
“到手的钱”就像海市蜃楼一样,看上去真真切切,转眼间又不知去向,颇有点“七宝楼台,眩人眼目,碎拆下来,不成片段”的意味。
那么钱都去哪儿了?这是一个既朴素却复杂的问题。答案跟一句我们常说的话有关:
价值观决定价值。很多年轻人存不下钱的一个主要原因就是他们选择了一种耗散性的价值观。
很多时候,我们看到父母时时、处处都很节省,但是他们每一次节省的背后其实是有一个明确的价值观,以及与这种价值观相应的明确规划。他们心里一直有一些明确的“战略层面”的价值观。这种价值观由这个常见的问题组成:
我有什么?我要什么?为了得到我所要的,我要放弃什么?
不管是面对时间还是面对金钱,我们要有一种敬畏感。这种敬畏感可能与“面死而生”也有关系。当一个人想象自己的生命即将结束,然后以这一终局作为我们观察和调配现有资源的参照系。
比如说,如果你只有三天可活,在此期间你可以做三件事情,你会做哪三件? 如果没有这样一个参照系,我们往往就会陷入毫无头绪的欲望和行动中,觉得什么事情都很重要,好像随便拧出来三件事都是值得做的。
但是现在只给你三天时间,有了这样一个条件限制,你的事态优先级就会自动生成,大量的事情会以99%的概率被淘汰掉。
读书也是如此。面对一本书,不管是朋友的推荐还是自己初步的翻看,我都觉得这真的是一本好书,但总是找不到一整块时间去阅读。
这时候我就想起自己读大学时,有那样大把的时间可以挥霍。如果人生的时间可以自由调配的话,我真想“借调”一两天大学的时间到现在,让我来好好的读这本书,可惜这不可能。
当我们以这样的一种视角来看待每一天的时候,我们对于时间的敬畏程度就完全不一样了,一旦有真正的敬畏感和珍惜感,我们使用时间的状态和方式也就大不一样了。
有一本讲理财的书籍也说道,一个人在理财之前要先学会敬畏金钱。如果你总是以一种轻慢的、浮皮潦草的态度来对待金钱,你就很难与金钱结成亲密的关系,就像你以轻忽的态度对待一个朋友,你就很难与他或她成为真正的朋友,他或她随时可能离你而去。
对待时间和金钱,如果你可随意支配,从局部看都有好像是在“合理消费”,从长期和整体看,它们就在你没意识到的情况下“蒸发”掉了。
稻盛和夫说,你内心不极度渴望的东西,不可能轻易靠近你。这当然是对的,但爱较真儿的人会反驳说,生活中总有一些有价值的人和事是不求而得,甚至白白得来的。他们忘了一件事:
有些东西即使不求自来,但如果你对它没有敬畏,你对得到它从没有心存感激,这些东西要么对你显现的价值相当有限,要么在不知不觉中消逝于无形。我们在心不在焉中丢失的价值、错失的机会远高于我们自己意识到的。
这个道理其实不难懂。比如说读书,同样一本书,你对待它的态度不同,它向你呈现出的价值会大异。
法国文豪罗兰巴特认为,现代人越来越遗忘了一个事实,真正的阅读本来是一种仪式,表面是人在读书,其实是人以特定的态度,在刻意营造的氛围中与书本进行深切的能量交换,完成一种意义和认知的共建。如果你不是敬事如仪地读书,而是潦草、敷衍地读书,你之所得就会相当微薄,几近于无。
2、我们是如何在不断追逐便宜中让自己不断穷下去的?
对于金钱和时间没有敬畏感,是年轻一代入不敷出的一个重要原因。此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便宜穷”效应。
所谓“便宜穷”,就是你在单次购买行为中因为觉得商品便宜,享受到一种占便宜的快感,这种快感诱惑你多次购买。
在这样反复购买中,你购买的其实不是商品,而是在反复购买占便宜的快感。你的行为在不知不觉中已经从“产品经济”模式切换到了“体验经济”模式。
在这种“体验式购买”或者说购买体验中,你的价值诉求悄悄地从商品本身的价值飘移开了,你不再关心买下的这些东西到底有多大价值,也不会意识到这些物品的边际效用可能递减到零价值甚至负价值(不妨回想那些塞满衣柜但使用率奇低的衣服),这些物品如同看电影后留下的票根,只有纪念价值,没有实际价值。
单次购买所花的钱不多,再加上占便宜的快感大大消解了本来就小的“支付痛苦”。我们对于支付痛苦的记忆也遵守类似于“四舍五入”的法则——低于痛苦阈值的支付,我们的记忆往往会自动忽略。
换言之,许多次的“四舍五入”会产生两个后果,一是总支出在事实上的积少成多(1+1+1……),二是总支出在感觉上的不留痕迹(0+0+0……)。
其实后果只有一个(后一种后果只是错觉),当事实与错觉最终相遇时,我们就会诧异于被迫面对的真相,这也就有了“钱都到哪儿去了”的惊叹。同样的情形也会发生在时间方面——“时间都去哪儿了”?
有不少电商网站都是这样:每购买一件东西都会给你一个奖赏。这个奖赏看上去是很划算的,比如说你可以花一块钱买一管还不错的牙膏。但是买了后不包邮,必须购物满一百元才包邮。这样,为了省这十几块钱的快递费,我们就会再买一百多元的东西。
这个过程中它又会给你一些奖赏,说这些优惠券七天之类有效,然后你觉得又有占便宜的机会了,于是再次行驶自己的免费权,又开始了一个同样快乐而荒诞的游戏。
在经年累月的占便宜游戏中,我们让很多很少使用、跟废品差不多的东西堆满了我们的屋子。但我们还是会不停地购买,继续玩这个以便宜为主题的昂贵的游戏。
占便宜是人的本性,在这一点上年轻人与他们的父辈没有什么不同。但是父辈之所以较少陷进、沉溺于这个难以承受的轻松游戏中。这又是为什么呢?
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对于现代营销刻意制造的观念病毒,他们身上很少或者没有相应的“受体”。这有点像主要针对安卓和视窗系统的病毒不大可能入侵到苹果产品中。
比如说,我们的父辈年轻时没有听说过什么情人节,当然就不会为情人节的“观念病毒”买单了。我们知道,与许多近现代出现的节日一样,情人节也是“文化搭台经济唱戏”的购物节。它是众多造节促销的节日中的一个。
美国一家贺卡公司,有一年因为高估圣诞、新年贺卡的销量而出现了大量存货,老板一气之下给销售人员下了一道不合常理的死命令:必须在一个半月时间销售完所有的剩余贺卡。
但是这东西又不像牙膏那样的消耗品,它们一旦过了那个时间点就卖不出去了。而且2月份只有28天,也就是说2月14号之前必须把所有的贺卡都卖出去。
最后,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它们找到了一个中世纪的一个故事,造了这样一个节日,不仅存货一下子被消化,而且“情人节”这个观念病毒迅速地感染全世界,为这个行业及众多相关行业开创了巨大的商机。
发生在“供给侧”的一个很不浪漫的商业故事,在需求侧这边一年又一年地催生出无数的浪漫,感染着无数乐意被感染的男男女女。
现在年轻人花钱的主题其实就是两个——虚幻的便宜和虚幻的浪漫。这个主题可以合并成一个:在无关紧要的环节上毫无察觉地耗费大量紧要的资源。
“多余的钱只能用来做多余的事”,梭罗的这句名言在今天看来也全对,因为我们在许多明显多余的事情上花费了太多明显不多余的钱,连同明显不多余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