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前的春节前夕,我寒假回到家,有次无意中和母亲闲聊,她不经意说了一句:“某某过世了。”我异常惊讶,手也猛的抖了一下。
某某是我们村的第一位大学生,将近二十年的第一位大学生。比我们大三届,从小学习就很好,一直是班级的第一,也是许多人的榜样。在他母亲去世后,他很艰辛地考上了大学,成为一名师范生,这也成为当年村里的盛事。因为他是一个“有学问”的人,曾经我还常常找他借书看。可是后来,他书房里边越来越多的《知音》,每次谈论也都是满腹世间不平事。我还懵懂,理解不了那么深刻,便没了借书的兴致。
再后来,他毕业却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只好在村里小学教书,班级年终评估常常较差,脾气开始暴躁起来。周遭也有些冷语。接着一年,因为一段感情的经历,导致他被更多的人议论。过后,便没法教书,回家休养。有一年见他,已经眼神迷离,让人不敢接近。再后来,被家人送往外地治疗、吃药、捆绑,渐渐消瘦。等那次过年,便听到他去世的消息。
中秋这两天,乔任梁去世的消息铺天盖地,好多人都觉得自己抑郁了,很难过。现在想想,村里的某某当时患上就是所谓的抑郁症吧:或许一开始就背负了太多太高的期望,或许大学经历了某些不美好的事情,毕业后开始经历现实的骨刺,再到工作和感情。或许他曾尽力摆脱阴暗--最初如此温恭谦和,却一面自己无处可诉,无人陪伴,一面流言蜚语愈来愈多,只有选择解脱。
可是,对于抑郁症,我们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啊!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话题?
生和死,还是流言和倾诉?
余华《活着》里面有句话“最初我们来到这个世界,是因为不得不来;最终我们离开这个世界,是因为不得不走。”每一个人,每一种方式都有一个理由,存在即合理。生命和生活也是一样,没有人会因为一切奇怪的理由不会降生在这个世界,也没有人因为想长生不老而活了千年。生而为人,总有道理。
Lens杂志最近一期《想要不提供翅膀的飞翔》讲述了几组想要冲破现有生活、却由于种种原因被困住的故事,被爱、被梦想、被遗憾、被某种心结、被自己的恐惧困住……杂志的封底写了意大利前总理莫罗的一句话“我们都是自身经历的囚徒”。
我有时候会想:你,熟悉那种感觉吗?
生活中,没有人是甘愿生而就接受安排的命运,好像一切都设计好的那样,这太糟糕了。每个人都希望能够走路--走一条自己的路,认识一些自己想见的人。不过,生活因为太多的设计和固有模式,有时候难免会困住:未出生会被困在性别上,上学会被困在成绩上,高中会被困在上大学上,毕业会被工作困住,工作会被感情或家庭束缚,而后会有房车、疾病、财富.....
单纯的自己困住可能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在自己用尽全力想要站起来的时候来自周遭甚至亲近的人的议论和语言暴力:在合适的年龄没有走大众相同的路,在异口同声的时候没有说出大家所期望的话语,所以成为异类成为怪物成为不可饶恕的罪。那些现在哀悼乔任梁的人中,有些人不就是去年指责并且用语言暴力害死这个鲜活生命的“凶手”么?甚至因为陈乔恩没有发声,也被万人指骂。
曾经有段时间,我独自一个来到成都,也经历过很艰难的抉择,以至于常常失眠。我自己觉得每天都是一种煎熬,好像快要抑郁了。后来,依靠相机和朋友慢慢走了出来。我很感激自己,始终没有失去对更美好生活的渴望。我也很感激那些朋友,他们的短信在我手机了保存了很久。
我有一位十年的朋友,从认识到现在,从来都是给予别人正能量,有次我们爬药王谷回来的路上,大家相互评论彼此,同行的五个人对她的印象都是一致的:小小身体,大大能量。我们从她那里都能感受到阳光;我的一位朋友,七十多高龄,爬山出差毫无问题,写书研究精深服众,有幸共事的时候,每每给人对生活的顿悟,如沐春光。
抑郁是一只莫可名状的黑狗。“桌上有一杯水/我好渴/但却伸不出手/别人以为我懒/我有意志,也有力气/但我病了/这是一种意志控制不了力气的病/因此我整个生命失去了活力。”这是陈宗鹤先生写的关于抑郁症的描述,知乎上一位“NYLE”的笔者用14年抑郁症并且最终治愈的经历总结说:抑郁症最大的痛苦就是孤独感和害怕被抛弃。抑郁的人,其实都是十分热爱生活的。而且有强烈的求生欲望。只不过,因为各种原因,形成了病变。最怕的就是,当这些人去求助于身边的人,身边的人给予的不理解。
简单生活中,相互理解,相互包容,哪怕一个拥抱,一个肩膀,或者静静的陪着,也许就好。如果不能理解,温和的沉默也是最大的善意。
而抑郁者自己,也需要勇敢面对自己的内心,专注日常。“谁没有彷徨、焦虑、自我怀疑过?哪怕你在别人眼中是受羡慕、遭妒忌的,但幸运也要经常被提醒。”《以自己喜欢的方式过一生》的作者林特特最近更新的一篇微信也谈到这个话题,她的处理方式是失意时心里默念50遍“我是幸运儿”。
关于生活,就像有个人说的那样:“我们活着,正是为了惧怕死亡,然后又重新爱它,正是由于它的缘故,有时这一点点生活在某一小时会显得如此美妙。”
聊以自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