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读史铁生的《我与地坛》还是在初中的时候,当时是在每周一次的阅读课上,90分钟的时间里我狼吐虎咽地吞下了这本书的全部内容,到如今除了书名已不记得里面的具体内容了。最近偶然间又读到那句“但是太阳,他每时每刻都是夕阳也都是旭日,当它熄灭着走下山去,收尽苍凉残照之际,正是它在另一面燃烧着,爬上山巅布散烈烈朝辉之时”依旧大为震撼,便想重新探索这部佳作。再次拜读,除了经典的开篇《我与地坛》之外,里面收录的《墙下短记》更让我有所触动。
《墙下短记》这篇文章,从有形的墙延展到无形的墙,而后探索墙的意义直至生命的意义。整篇文章从痛恨墙,逃避墙,与墙对话再到与墙和解一气呵成。了解作者的生平便会体会到这墙是他自己,是他的苦难人生,与墙和解,也是他与自己和解与这个世界和解。
墙,与我而言又是什么?
我对墙的最初记忆是邻居家那道矮矮的黄土墙。说是墙,它似乎已经没有了墙的功用。在多年风雨的摧残下,墙头已经不在一个水平线上,甚至在转角处已经坍塌了近一半,留下一道缺口像是刚被攻占了的城墙。这道墙倒成了我们几个玩伴的最佳游戏场所,有一段时间抗日剧很是流行,我们便在这里扮演八路军打鬼子,鬼子是不能获胜的,所以年龄小的,个头矮的甚至有时候女孩子也要加入就只能去扮演鬼子。墙外的我们拿着树枝木棍当步枪,嘴里配着“呯”的声响,有时拿起路边的小土块当做手榴弹去投掷,对着人扔是不可以的,只能拿这堵墙出气,原本就不平整的土墙变得更加坑洼,浅浅的“弹坑”见证着我们的一次次的胜利。金庸的武侠剧不久也开始在电视上播放,电视剧里飞檐走壁的轻功让我们很是羡慕,于是每日对着土墙练习。那是在一个春天,多风的北方把空气里的水分都几乎抽走,土墙显得愈发荒凉,两三个孩童脚踏千层底踩在凹凸的平面上,摩擦下来一些碎土发出的窸窸窣窣飘散在风里,墙上不会留下脚印,这是土墙的好处,并没有给邻居留下我们的犯罪证据。
后来,这堵墙被拆掉了,取而代之的是高高的红砖墙,对于我们来说,它密不透风,高不可攀,于是我们的一些乐趣也被压到这墙缝里,被坚硬的水泥封印了。
直到我上初中,学了地理,看到黄河起源于青藏高原,后流经黄土高原落入华北平原,我才又推测起家门口曾经的那道墙的来源。那些土,大概率是来自黄土高坡的吧,汇聚了无数的沟壑,最后沉淀在村边黄河延伸出的那条小河,每年村里都会组织去挖河道,这些土,一部分堆成了河堤,一部分成了新房的地基。至于墙,村里已经不再有土墙了,那土墙已经成为历史的遗迹。
讲到墙,讲到历史,就必须要提长城了。虽说“不到长城非好汉”,我是并没有到过长城的。认识长城也是在小学的课文里“远看长城,它像一条长龙,在崇山峻岭之间蜿蜒盘旋”,也曾在很多影视剧中见过长城的镜头。读“烽火戏诸侯”的故事,里面的烽火台激起了我的兴趣,长城曾一度进入我的梦里。但是当时在我心中,长城是属于北京的,北京是首都,有故宫,天安门,人民大会堂,是属于有本事的大人物的,是存在于远方的。对于小时候的我,能想到和北京的唯一关联是我的一个未曾谋面的远房姑父,他是我们县城的一位长途大巴司机,我只知道他的那辆大巴是开往北京的。
工作后,离家越来越远,往外面走的也越来越多,中世纪的城堡墙,现代的壁画墙,铝墙,木墙,玻璃墙,路过的墙越多,世界对于我越小。我依旧没有去长城,长城于我似乎是触手可及,我只需找个周末,用手机订张票便可以到达。长城一直就在那,等着每个人去赴约。我也不着急了,或者说我似乎从来没有真正打算去过。
过年回家,邻居家儿子要结婚了,又盖了新房,原来的砖墙已经匹配不了新的双层洋房,便起了一道更高的砖墙,换上了气派的铝合金大门,门上又加盖了气派的过道,过道的屋檐用琉璃装饰,好似一座宫殿。门口的石灰路早已掩盖了黄土的痕迹,新一代的孩童在路上来回滑着轮滑车。那堵土墙已经无人提及,就像冬日的雪,即使下的再大,也留不到春天。而这胡同里,春日的风吹得应该更加紧了。
最近,母亲提到想去北京看看。母亲不是一个喜欢旅游的人,但是北京是首都,能够去一趟首都,尤其是去首都旅游对于她来说是件值得骄傲的事情。去北京要四五天吧,四五天的时间我很难去陪同了,总不能等一个长长的假期,更何况假期是属于所有的人,假期的首都是不适合旅游的。我只能表示出钱赞助。我也希望她也能够去长城当一次好汉。至于我,还是再等等吧,毕竟长城已经存在了上千年,不会像家门口的那面土墙一样随时会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