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夜没睡觉，也生了一夜的气，可是也不知道在生谁的气。夜里看着妻子睡得很安逸，想叫醒她，又觉得叫醒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明天要送母亲回老家了，这一回去母亲怕是要在老家呆上很久了。
母亲说，在这里呆不惯，还是回去的好，现在孙子也上小学了，可以不用大人一直看着了， 她也就不在这里呆了。可是他心理总不是滋味，询问妻子的意见，妻子说，她没意见，别问她，现在小孩子大了，也没有二胎的打算，所以怎么都行，不是她让妈回去的，她不干涉。
他想起前些年，父亲意外病逝，担心母亲一个人在家苦闷，便让她跟自己来了广州。那时候，自己还没结婚，母亲也逐渐从父亲去世的阴霾里走出来，两个人在新的城市也算过得轻松，母亲也逐渐地认识了小区里同辈的其他阿姨们，能谈心的也有。
后来便结了婚，也买了房，可是妻子总是嫌房子小，不带主套，两个人生活很不方便。母亲爱干净，又经常在洗手间里洗洗刷刷，打扫卫生，把卫生间占用很长时间。妻子就生闷气，一气就不吃饭，怎么劝也没用。他总是劝妻子忍忍，过两年再攒点钱换一套大一点的房子，一定买一个带主套的房子。可是一晃好多年过去了，房价一直在往上涨，工资却没有跟着涨上来。
早上起床，母亲已经做好了早饭，也收拾好了行李。一家人坐着吃早饭，孙子让奶奶喂他，时不时就问奶奶一句，奶奶是不是今天就要走了，奶奶不说话，让他乖快吃饭。孙子噙着泪水吃饭，爸爸也是随便吃了两口变没了胃口，妻子也没说什么，一边吃一边催促孩子快点吃，别墨迹。
火车是11点出发，吃完饭差不多就要去车站了，孙子喊着要去送奶奶，可是妻子不让，让他准备写作业了，孙子就哭着拉爸爸的手，爸爸刚想说话，妻子就对他说:“又没有车，坐地铁去怎么带他，还不够麻烦的。”他也就闭了嘴，让孩子去学习吧，最后还是奶奶抱了抱他的孙儿，说可以过年回去看奶奶，这才不闹着去，不过还是眼里含着泪水。
他提着行李箱，母亲跟在后面，就这样走去了地铁站。地铁站也不远，大约10分钟的路程。走在路上，他在想自己为什么没有买车，妻子说没什么钱，另外在一线城市也不需要车，出行上班坐地铁很方便，他也就不说什么了。母亲跟在身后，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地铁大概一个小时左右，转了两趟车，也就到了火车站，有时候他也会思考一下，是否一线城市真的不需要买车。
等到了车站，进了候车大厅，离发车还有些许时间，他便找了一个位子让母亲坐下。他想着十几个小时的行程，到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买了卧铺车票，睡一觉应该还好。母亲坐下了，便开始交代他。孙子吃饭挑剔，要哄着他吃，小孩子都调皮，别总是对他发脾气。这几年，母亲帮着带孩子，给他减轻了非常多的压力，可以安心工作不用为家里操太多心。母亲跟他说，以后他们如果生二胎，有需要她再过来帮忙带，现在她不在这边了，家里的活变多了，在家的气候别总看手机，要多干点家务了，两个人别总生气。房子大小无所谓，够住就行了，也别加班这么重，要注意身体，一辈子还长着呢。老家还有你老舅在呢，不用担心我，有事的话我会给你打电话的。时间过得很快，一会广播就通知开始检票了，母亲便起身，从他手机接过行李，缓步向检票口走去。过了检票口，母亲转身跟他挥了挥手，让他回去吧，自己转身向月台走去。
看着母亲瘦小的身形走进站台，他想起了第一次坐火车的场景。那年他刚考上大学，父母一起送他来上大学，一家人买了三张硬座车票，晃晃荡荡了十几个小时才到广州，母亲还因为长时间坐着，双脚肿的像馒头。那时候母亲还年轻，父亲还健在，只觉得好笑，现在想起来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不知怎的，他还想起来那年他的成绩是学校第一名，那年的作文题目是《提篮春光看妈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