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到了,油菜花陆陆续续的开了。早开的油菜花像是迫不及待穿上春装的美人,在一片片绿油油的大地上,明艳的招摇着。这里一块,那里一块,分外打眼。
渐渐的的,油菜花都开了,整个村子都成了金色的。早上打开大门,放眼望去,一片金黄色。推开后门,大片大片的金黄又争先恐后的挤满了眼睛。空气中都是油菜花的香,既清又浓。
早上五点钟,妈妈已经起床了。淘米做饭,然后趁着我们还在睡的时候,背起了药水机下地了。花儿含着露珠,很美好,但要穿梭其中就不是美好的体验了。每次当她回来的时候,衣服早就被露水浸湿了,身上还带着浓浓的农药的气味。
油菜花开的更艳了,空气中无处不是它浓烈的清香。那深绿色的绿叶已经变成清新的湖绿色的竿。这时候该给棉花育苗了。
油菜又高又密,穿过小路到达自己家的田地时,总会沾上许多花粉。脸上、手上、衣服上,到处都是。小小的我,走在油菜地里,一定是被油菜花淹没的。妈妈在劳作的时候,看不到总要大声的喊着我的名字,才能确定我躲在哪。记得有一次跟着妈妈下地,无聊的坐在地里睡着了。妈妈喊我的名字,没有听见,她就自己回家了。后来还是自己睡醒,自己回去的,可把妈妈急坏了。
油菜花谢了,看不到蜜蜂到处寻觅花朵的身影,油菜已经结荚了。从花开到花谢是那么的短暂,只有一两个月。但这一两个月,妈妈并没有怎么休息过。打药、锄草、给棉花育苗,她忙得不见身影。
油菜熟了,开始变得焦黄。不时有菜籽从荚中蹦出来,是时候该收割了。收割的工具很简单,一把镰刀。五月的天气非常炎热,妈妈弯着腰在地里来回的割着油菜。天气多变,所以收割油菜要抢时间。
中午太阳越来越热了,妈妈让我和奶奶先回家,做饭然后送到地里来,她休息了一会儿又继续弯下腰割起油菜来。印象中,小小的我提着饭或者是水,送去地里,是常见的景象。
菜籽割完了,还得打。打菜籽,就在地中央。我们小孩子被安排了相对轻松点的事,抱菜籽杆,把一摞一摞的菜籽杆放到指定的位置。妈妈还有奶奶负责打菜籽。打菜籽非常的难,很耗力气。用竹竿做成的一个工具,反复的敲打。甩起来,沉重的啪的一声,又放下去。就这样甩起来放下去,一下又一下,油菜籽从荚中出来了。一下又一下,那费力的动作,汗湿了妈妈的衣服。
看过妈妈年轻时候的一张照片,齐刘海,麻花辫。大大的眼睛,白嫩的皮肤,修长的身材,是个美人。那张照片是她在我小时候外出打工时候照的,非常的好看。
渐渐的我长大了,为了照顾我学习,妈妈回家开始种地了。渐渐的,她变黑了,手掌也粗糙起来,身材也走样了,身体渐渐也变差了。她一个人种着五六亩地,像一个男子汉,撑起了这个家的另外一片天。她从来没有向我抱怨过。
她渐渐的老了,脸庞不复年轻时的靓丽,眼睛也没有年轻时候的清亮了,丝丝的白发已经爬上了她的头。我长大了,她老了。
偶尔通电话的时候,她就很开心的跟我聊家里的事情。有的时候,她去买衣服,会特意拍了几张图片来问我,哪件更好看。渐渐的,我们好像成了"闺蜜"。
她会重视自己的衣服搭配,款式的好看,自己的体重不达标等等,也会让我帮她买护肤品。她是爱美的,哪个女子女子不爱美了?这些年所受的苦,她没有说一句,让我差点忘了,那个曾经明艳的女子,她也是女人。女人都是爱美的。
她喜欢买衣服,但又舍不得买。有的时候,看中了一件,最后纠结了很久还是没买下来,却给爸爸还有弟弟各买了一件。过年回家的时候,我会和她一起去逛街。催促她自己买,我负责付钱。但她还是有点纠结,不想浪费我的钱,舍不得买。劝说她穿的很好看等等,理由一大堆,她才买了一件。她舍不得花我的钱。她的身影一直出没在村子里,出没在田地上,出没在油菜和棉花的丛中。
乾隆皇帝有一首打油诗《菜花》"黄萼裳裳绿叶稠,千村欣卜榨新油。爱他生计资民用,不是闲花野草流。"在我心目中,妈妈就是那"不是闲花野草流"的油菜花,既娇艳美丽,又无私的奉献。她为我们奉献着她的青春,她的美丽,她的一切。她不是只能观赏的野草闲花,她是最美的花。
现在她没有种地了,改去工厂上班了。棉纺厂,三班倒,每天与繁重的灰尘的打交道,每次从车间出来的时候,满身都是汗。大冬天的时候,车间热的只需穿一件衣服就好,更何况夏天了。一直劝她,重新找一份工作,她不愿意。年纪大了,工作不好找。更重要的原因是,她要陪我弟弟读书,在这工厂上班能照顾到弟弟。
她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每天上班,照顾弟弟,成了她全部的生活。她乐此不疲。她说要努力的赚钱,要为弟弟攒钱,就没听说一句是为了自己。
时光啊,请慢点走,让她年轻更久吧!让她的花期永不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