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我叫猪刚鬣
其实我叫猪刚鬣,法号悟能,大家都叫我猪八戒,现任西天灵山大雷音寺净坛使者。这官名听着唬人,其实就是后勤干部,属于基层小领导,手底下管着两个力士,主要职责是接收各地信众供奉的物资,然后分发给寺里各部门。
大雷音寺是我教总部,一把手如来的办公地,这里佛祖、菩萨、罗汉、使者、金刚、力士们加起来少说也有千八百号。虽然总部这帮佛爷经常说自己不食人间烟火,但那听听就行,底下哪个不是照样得吃喝拉撒。寺里又不事生产,我管的这些物资几乎就是寺里开销的唯一经费来源。至于为什么是“几乎”,我没敢问。
算算来寺里也有不短的时间了,每天都是同样的工作,同样的扯皮,这个部门嫌香油品质下降了,那个部门又增编了要求调整配额,净是些鸡零狗碎的事儿,关键是还都得罪不起,特别是那几个菩萨们直管的强势部门,一个小沙弥都对我吆五喝六,每次我都是陪着笑脸亲自跑前跑后满足这帮大爷们的要求,临走连句好都落不下。这对我这个懒散惯了的人非常折磨,我宁愿再挑着担子走个十万八千里也不愿伺候这帮爷。每次送走他们后这个想法就非常炙热,有几次差点就去找佛祖要求调岗了,后来老唐看我不对劲找我谈了一次才打消这个念头。
按照老唐的说法,毕竟你一来就捡了这么个肥差,任谁都眼红,尤其是你以前还在天庭那边是个高级干部,历史问题不清不楚的,这帮人都憋着劲等你犯错误,咋可能不给你找事。
对这个问题其实我一直挺纳闷,虽说净坛使者这个差使级别不高,但权力可不小,油水也非常丰厚,为啥佛祖让我这个在寺里没根基没靠山的新人来管?就算我以前在天庭干过管理工作,那也主要是带兵,没管过后勤啊。可每次说到这里老唐就一言不发。
跟老唐谈过一次后我更加小心翼翼了,跟谁都陪着笑脸,对下面的人说话也都和声细语,那帮等着看我笑话的人愣是没抓住我一点把柄,哼哼了半天也没地发作。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每次我给他们忙前忙后还得挂着笑脸陪着话的时候,我心里早已把这帮狗日的耙成筛子了。
想当年老子也是啸聚山林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主,高兴了去山下掳个人回来吃,不高兴了去高老庄讨酒喝,天晴了躺山顶上晒太阳,天阴了回老子的云栈洞睡他娘的,偶尔闷了去庄里调戏调戏高小姐。那时虽被称作妖,但日子过得快活无比,好过现在这般受人鸟气。
寺里是不让喝酒的,但每次实在被那帮人恶心到不行的时候我都会偷偷下山去天竺城里换点酒回来,顺便看看天竺美女,毕竟咱管着经费呢。天竺这地方不比中原,这里气候闷热,民风开放,姑娘们穿的非常清凉,我每次下山都要默念八戒、心想教规才不至于犯组织纪律,我可不想再因为这种事栽跟头。
山下守门的金刚挺有意思,第一次偷偷带酒上山时被拦住,死活不让带,好说歹说都没用,还要上报观音菩萨。我平生最恨被人威胁,当下心一横:行,你去报,老子今天这酒喝定了,净坛使者是佛祖任命的,我就不信喝个酒佛祖还能把我官职给抹了,但是只要我还管事,你们拿经费就别想容易。这金刚一看我豁出去了不由得一愣,眼睁睁着看着我上了山。自那以后金刚们看见我都是直接放行。
其实我并不喜欢喝酒,这东西很苦很涩,每次喝下去都喉头发紧,胃里打滚,但我很喜欢酒后轻飘飘的感觉,仿佛一切恼人的事都离我远去,又回到了当年懵懵懂懂的日子。有时想想那时候真好,没有神佛,没有妖怪,没有玉帝,没有如来,想干嘛就干嘛,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可以选择成为任何人,也可以选择只做自己。
酒越喝越多,感觉整个灵山都在晃,上次有这感觉还是孙猴子把我的云栈洞大门砸了的时候,看来不能再喝了。
看看案桌上一摞各部门要东西的催办函,妈的,迟早有一天把你们全赶下山,让你们一个个拿个破碗自己化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