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无冻死骨,朱门红斐香
朱门是这紫禁城内最大的歌舞坊,达官贵人,布衣侠客,宫墙朝堂江湖,正邪两道,朱门是来者不拒。如此鱼龙混杂,可却无人敢在这朱门闹事,倒是有过些许不长眼的,像镇远大将军的独子,崆峒的大长老和五毒的掌门等等,轻点的当场被废了武功或打成重残,重点的都能废了手筋脚筋,牵连家小。可即是如此,也从未有人敢有怨言,哪怕是朝廷,也不来查,不敢查,更是不能查。
吴惑好歹是有些百晓门的底蕴在,这朱门也是有些了解。
几人来到朱门前,竟不像往日里所见的其他歌舞坊般门口小厮和媚丽的女子在外迎接。入眼便是向外敞开的两扇红色大门,百年楠木,散着清香,门上绘有金丝花边,勾勒成山水奇石花草禽兽,俨然一个小千世界。抬头可见金碧匾额,上书“朱门”二字,苍劲有力,笔走龙蛇,潇洒畅意,只是更惹人注意的是“朱门”二字呈鲜红色,在阳光映射下,好似新鲜血液在流动,使得几人挪不开眼,但看的愈久,才惊觉有迷人心智之效。
吴惑抬手遮了遮刺眼阳光,轻声:“那是红斐。”
边疆之地,有一种生于万千腐骨为尘埃之上的红花,每日以心头血浇灌而长,此花需耗费数十年方成,传言又起死人而肉白骨之奇效,所以此花世人称为戮红,意为起于杀戮。但以花汁为色,色如血,鲜艳至极,长久不衰,久视之下,会摄人心魂,迫人心力,此颜色名红斐。
“杀戮之花。”离无殇低念了一声,“竟真的存于世间。”
锦素随手一挥,衣袖飘飘,似有一阵清新,击散几人心绪,“都别在这站着了,进来吧。”
几人跟在南宫锦素身后,跨过朱门红槛,苏寻落在后方,又看了一眼“朱门”二字,眉头紧皱,是巧合么?
苏寻进去时,时间尚早,要知夜里各个歌舞坊才最为喧闹繁华,但这朱门大厅此时已座无虚席,楼上似还空闲,却没几人上去。
苏寻一望,那几人已在大厅落座,谈笑晏晏。“唷,聊什么呢?”苏寻大方落座,扫视一圈,“锦素姑娘呢?”
“《难经》中有载,花性戮,色红斐,寻哥,正跟如玉姐聊这红斐呢!”吴惑极快的接了嘴,平日里总被严如玉欺负,今日好不容易有她虚心求教的时候,还不让吴惑逮着机会好好显摆个够,“对了,如玉姐,《难经》你总知道吧。”
如玉生在苏杭,又常年醉心于武学,很多事务听都没听过,刚才一直心有疑问,可这吴惑此刻这般说出来,惹得如玉脸上一阵红,却又不得发作,“是是是,你吴惑博学多识,事事通晓!”
南宫看着二人,也是一阵发笑,回了苏寻第二问:“锦素去了内院,她在内院设有一药庐,有许多事要她打理。”
“哦,金针素衣的名号我也曾听过,锦素姑娘确实不同于常人。”如玉对同位女子的锦素颇有好感。
又絮叨了会儿,南宫起身,“诸位先坐,在下还有些许事务处理,就不便……”
“南宫你去吧。”苏寻颔首。
待南宫走后,几人这才仔细在四下打量,整个朱门都以红色为主色,略一看,有三层楼,金雕玉漆,好不奢华,却又精致典雅,能设置出如此雅俗共赏之地者,实为鬼才。大厅中央由楼上栏杆周点出悬下白练绸布,每条白练系着丈圆大鼓,似是圆台,不知作何所用,大鼓下侧后方摆置了多种乐器,几个优伶艺人随手取了几样,信手弹奏。
苏寻心有疑虑,毕竟与南宫也几年未见,再见却是如此,此刻一个朱门,总让人觉得藏着太多秘密。低声询问:“无殇,吴惑,你们可对这朱门有什么了解?”
“三年前。”离无殇先开了口,一如既往的简洁难懂,“朱门是三年前才建立起的一所歌舞坊,背景难测。”
“是,我有听闻。”吴惑此刻难得认真了一回,“但只听说紫禁朱门,难得妙处,顺天高堂,不敢勿动。毕竟百晓门数年前就解散了,我爹早就不过问江湖事,我也是知之甚少。”
严如玉蹙眉,“朱门,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所在?”
吴惑清了清嗓子,俨然一个说书先生的样子。
“朱门的老板是个女子,还是个有着倾城国色的美人儿,听说年岁可不小,却还是美得惹人醉,名唤倾城。那南宫问,苏哥你也知道,不知什么原因,好好的世家少爷来朱门做个账房先生,哪天你去问问呗,哥。”吴惑正说着,停了声,四下看看,眼睛滴溜溜地直转,声音又小了几分,“不过,这朱门最值得说道说道的是个打手。”
苏寻正想问什么打手,却倏地起了一阵烟,只听一声轰响,似是什么炸开,整个大厅都白茫茫一片,看不见人影,吴惑心急,起身就要问,苏寻转而按住他,“静观其变。”
须臾间,烟雾散去,先前演奏的伶人都没了踪影,而那数十个圆鼓之上竟都有一曼妙女子赤足站立,圆鼓本身摇晃,女子皆一手挽着白练,单足为舞,身着锦衣舞裙,腰间、手腕、脚踝都系着银质铃铛,不知哪里一声乐起,舞者都提起脚,只凭单手挽住白练,旋转为舞,舞姿轻盈,内行人一看,便知道这种舞步对舞者的轻功、腕力、腰肢柔软有着极大要求,时而脚悬白练倒挂,时而腰系白练,手脚并舞,偏偏这般舞动,那铃铛声脆,相交映见构成一曲奇乐,欢快激昂,妙不可言,只看那舞者们忽然发力,带着白练圆鼓都向中间聚集,彼此交换位置,忽而齐舞,忽而散开,好不精彩。
如玉渐看的痴迷,她本就好武,而这一舞一气呵成,其根本就是以武为舞,别样风情。
更何况吴惑,早就看的陷进去,不能自已。
但尚有两人虽赞叹,但并不沉溺于其中,所以敏锐的感觉到有一目光停留在他们身上已久,本能的感到一种胁迫。寻着目光望去,源自二楼一个倚柱的粗衣少年。
少年身形瘦弱,五官似乎还未长开,很是小巧,不谙人事小小少年的模样,偏那一双眼睛,乍一看,给人一种小狐狸的感觉,眼角上挑,只是眼里蕴藏的,分明是只凶狠的狼,泛着冷意。苏寻想起初见离无殇时,以为这这世间不会有人再比他眼神更冷,更狠辣,可这少年,带给他的危险感有过之而无不及,离无殇是因为暗卫出身,眼里的战意才会那般可怕,那这个少年呢?他又经历了什么?苏寻不敢揣测,忽然就不愿再与这人对视,当下就眯开眼。
而离无殇太过熟悉这眼底的战意,因为在暗卫营,每个人都有如此战意,两人就这么对视,似乎是一场无声的过招,看谁先败下阵来。
不知何时,舞终,烟雾,人散,伶人接着奏乐,仿佛刚才那只是一梦。
吴惑如玉才回过神来,吴惑发现离无殇异样,询问,“离哥,你怎么咯?”
被吴惑这么一问,离无殇回眼一望,再看,已没了少年身影。
而吴惑似是也惊鸿一瞥,看到少年模样,变了神色,自己念叨道:“不会是?不会是燕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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