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乔美两个胳膊叠在一起，垫着下巴，趴在宿舍窗户框那里，盯着被黑暗渐渐吞噬的校园，她眼神里升腾起莫名的兴奋。

“乔美，今天不去打工了？”舍友阿雅难得见乔美悠闲的待着，有些好奇，平时她一到晚上就去学校附近一个酒店当钟点工。

“今天歇一天。”乔美转头笑笑。

乔美家境贫寒，她是家中老二，有个哥哥，还有个弟弟。她是家里唯一考上大学的，全家人都指望她以后出人头地了能帮衬着点。

为了读大学，她和父母承诺，大学学费全部自己承担，家里也确实负担不了这些。

乔美换上一件有帽子的卫衣，带上帽子，钻入了夜色弥漫的校园，此刻的校园很喧嚣，有刚逛街回来拎着大包小包，三三两两的女同学，有勾肩搭背的小情侣，她又回头看了看那些满载而归的女生，眼神酸溜溜的，她很少去逛街，打工挣得钱勉强够用，一分钱都不能浪费。

忽然她看到张熟悉的脸，赶紧埋下头，拉了拉帽子，那个男孩叫华伟，是乔美班上的班长，街舞跳的很酷，倍受女生追捧。

从她第一次见到华伟后，她就总是能在一群人里很快找到他的脸，那张很拽的面孔。

她找了个人少的角落静静站在那里等着，手指使劲搓着卫衣帽子两边的带子。

眉头紧锁，下唇被咬的开始泛血丝，脚底一阵阵发麻。

过了一会儿，乔美看到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学校斜对面的马路边。

在路灯下黑黢黢模糊的车影，总感觉像吞噬人的恶魔一般。

她短暂地考虑了下，其实脑子早已经很混沌，可是下学期的学费还遥遥无期，又有什么别的路可选呢？

乔美心里慌地很，像被人追打的小偷一样，快速逃到黑色轿车里面，赶紧关上门，紧张地望着窗外，生怕被同学看到。

“发生什么事了？这么慌张？”车子驾驶位带眼镜的男人通过倒车镜看着这个未经世事的女孩，脸上浮着虚假僵硬的微笑。

“没什么，没什么。”乔美连连摆手，有些拘谨地坐在后面的座位上，倒车镜中可以看到男人的挡在眼镜片后面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车内光线太暗了，总觉着冷冰冰的。

车子在夜色中快速行驶着，像一头野兽般朝前奔着，乔美茫然地盯着漆黑的窗外，感觉自己的未来也是漆黑一片。

02

乔美兼职打工的酒店是消费水准比较高的，一顿饭通常要花费大几千甚至更多，去吃饭的人也都非富即贵。

相比一般的饭店，这家酒店给钟点工的工资算是比较高的。

乔美面容姣好，穿上酒店的旗袍工作服后显的凹凸有致，即便她站在楼道里一动不动，也总有路过的男人细细打量她。

一周前，她被派到贵宾包间去给客人端茶倒酒，一桌子男人酒过三巡话都多了起来，吵吵嚷嚷的，乔美等主管查过后，就躲在墙角里看手机。

突然有人拍她肩膀，她转身一看，是其中一个客人。

“你是新来的？以前来吃饭都没见过你。”一个戴眼镜的男人过来搭讪。

“我来了有一段时间了，不过是钟点工，就晚上过来上班。”乔美并不打算多说什么。

“难怪，你是附近学校的学生？”

“嗯。”乔美点点头。

“想不想找工资更高的工作？”男人问。

“当然想了。”乔美收起手机，打算去给客人倒水，顺便结束这段乏味的对话。

“给我你的联系方式，给你介绍个好工作。”男人记下乔美的电话后，笑着回到了座位。

后来男人请乔美吃了顿饭，也详细介绍了他所说的工作。

乔美并没有立即答应，只是在考虑了几天后，还是答应了做这份工作。

03

乔美给同学老师的印象就是刻苦，俭朴，实在。无论春夏秋冬，总是一身素雅的衣服，旧且干净。

她终日埋头学习，很少参加学校和班里举办的各类活动，和大部分同学都算不上熟悉，只是和舍友接触比较多。

班里的聚餐她几乎一次也没有去过，吃一顿饭几十元钱她觉着像割肉一样，不如不去。

周末舍友都酣睡时，她已经早早起床，吃点饼干面包之类的就去等公交车了。

每个周末她都要去打工，平时晚上做钟点工，除了睡觉，她终日都很忙碌，不是上课就是打工。

所有同学都觉着她是一个内敛，刻苦，朴素的女孩。

乔美一直想凭借读书来改变命运，她心里有个梦想，就是希望有一天能考上博士，她觉着这可以让她们全家人在村民蔑视眼光中，扬眉吐气一回。

穷本身没有错，然后却成了别人瞧不起的借口。

为了摆脱贫穷，她坚持要读大学，也在为博士梦而奋斗。

舍友们时常出去逛街，买一堆衣服，护肤品，零食，她坐在床边看书，却总是忍不住瞧几眼她们晒战利品的场景。

那眼神里有藏不住的羡慕，是呀，她也觉着那才是女孩该过的生活。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她不像别的同学有父母提供生活费，所有的开销都要靠自己来赚取，即便有一点结余，她也不想乱花，更何况总是囊中羞涩。

04

从暗夜酒吧回来已是凌晨，男人把她送到学校后门就开车走了。

乔美一步一步朝前迈着，感觉灵魂和肉体已经分离，她仿佛感受不到自己的心是紧紧皱缩在一起的。

一整天的听课都是浑浑噩噩的，她脑子里全是在暗夜酒吧的场景。

来自偏僻村落的她从未去过酒吧，暗夜酒吧那种喧嚣和混乱的场面让她受到了很大的冲撞。

她原本和几个女孩做在一起陪几个男人喝酒，她初来乍到又不胜酒力，幸好遇到了一个叫星媛的女孩，帮她挡了不少酒。

到了半夜，一伙人都喝醉了，只有她还清醒着，尴尬地坐在一群酒鬼之中，被浓烈的酒味熏到想吐。

星媛因为帮她挡了不少酒，喝了太多，吐了出来，乔美赶忙帮她清理身上的呕吐物，结果也吐到她身上。

就在她在洗手间清理衣服上的呕吐物时，一起喝酒的那个油腻大叔猝不及防地从背后抱住了她。

她看着镜子里那张猥琐的脸，一股恶心翻上来，赶紧挣脱，好在男人喝醉了，被她侥幸逃脱。

她一想到卫生间镜子中的那一幕，整个人都开始颤抖，这样的工作她觉着真的做不了，可是摸了摸钱包里的几张钞票又犹豫了。

毕竟这比别的工作来钱都快。

阿雅看着她，忍不住关心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阿雅，我……。”乔美想倾诉，结果欲言又止，她不敢说，怕被别人看不起。

04

乔美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份让她失去了尊严的工作，毕竟没有攒够学费就要辍学，那是她想都不能想的事情。

既然这样，干脆豁出去好了，她开始变得和星媛一样，在男人堆里嬉笑，猥琐的男人把手放到她的隐私部位，也不再会惊慌失措。

星媛16岁就出来混社会了，很泼辣的女孩，也很义气，帮了乔美不少忙。

只是她不是因为家境贫寒，而是太过叛逆。

乔美听着星媛的讲述，有些羡慕，星媛的父母对她那么溺爱，而乔美的父母重男轻女，只关心哥哥和弟弟，她就像家里多余的孩子。

都说没得到过爱的孩子不知道怎么去给予爱，乔美长到这么大，从来没有谈过恋爱。

她一直告诫自己，对穷人家的孩子来说，谈情说爱是奢侈的事。

每次看到华伟，她总觉着自己心里燃烧起一种异样的炽热情感。

05

学校的她和酒吧的她简直判若两人，浓妆艳抹下，她都觉着自己那张脸好陌生。

酒吧的灯光灰暗，一张张脸在躁动的气氛中好像都变了模样，可她还是轻易认出了属于华伟的那张脸。

她已经麻木的心，忽然就漏跳了一拍，她顿时慌乱了，好在他并没有注意到她，胡乱的用头发遮住脸颊，她赶忙转身离开。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惊慌地躲进梳妆间，一种久违的耻辱感狠狠钻着她的心。

酒吧工作的一幕幕，校园美好单纯的生活，抗拒和渴望两种心理同时折磨着她。

星媛找到她的时候，她哭的眼睛鼻子都红了，脸上的妆被冲洗的红一片黑一片，不忍直视。

可以在所有人面前活的像条狗一样，唯独在你面前不可以——华伟。

在星媛询问下，她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倾诉，讨论自己对华伟深埋心底的爱，对生活的抱怨和这份工作的厌倦。

忘掉这段过去，其实你完全可以用另一种方式生活。星媛搂着肩安慰她，她点点头。

有时候爱上一个人可以把一个误入歧途的人解救出来，这就是爱的力量。

走出酒吧的那一刻，乔美把不合脚的高跟鞋踢的远远的，换上了一双白色运动鞋，穿着这双鞋，虽然笨拙，走路却轻巧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