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生活在大地上，却总是向往着天空。大地是我们的安栖立锥之处，天空、云朵、星辰则是遥想、哲思和梦幻游荡的所在，却也在科技的飞跃中成为我们大地生活的延伸。Tunturia是一支代表天空立场的加拿大后摇乐队，他们的音乐像是刻画着每时每刻光影流变的印象派画作一般，刻画着不同身姿的星球、云层与光。从他们的音乐中，你不仅能听见他们对于自然风物的眷念、对天空的热爱，更会感觉到他们是从一个让你悬浮起来的、天空的视角在观察这个蔚蓝星球的动态。
Tunturia成军于2005年，成员为：吉他手Ihor Dawidiuk，吉他手Wayne Haskell，贝斯手Alex Kotyk和打击乐手Michael Lynch。乐队的介绍资料不多，我们只知道他们是一帮热衷于声音探索的胡子拉渣的糙爷们儿，而他们的风格被一些评论者称为“氛围后摇”。迄今他们发行了《Maps》（地图）、《Invisible City》（不可见的城市）、《Halls of Sky》（天空的宅邸）三张很够分量的专辑。无论从专辑的名称还是封面，我们都能隐约窥见他们立足天空鸟瞰大地的艺术姿态和朝向自然生态的风格调性。
今天着重介绍的《Satellites》（卫星）这首歌出自乐队的首张专辑《Maps》。专辑色彩和谐而富有变化，悦耳动听，歌曲和歌曲之间常通过采样或噪音相连而成为整体。各种采样的噪音元素像是无线电波的信号传输，有着某种科技和太空感；而所采用的吉他音色也是富有代表性的，总体偏硬偏亮，让人想到金属器皿锃亮的表面，在后摇中很是普遍。除了《Satellites》之外，《Panic Attack》（恐慌发作）、《Echoes of the Unmoved Mover》（静止的移动物的回声）都是能瞬间抓住你耳朵的佳作。而《Satellites》则是集中反馈出了乐队的声音诉求以及在音乐结构上的探寻。
《Satellites》就是在断续的“人声信号”的陪伴下展开的，不知道从哪个星系传来的电波感人声每次出现，都让人觉得舒服而惊喜，似乎所说的内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遥远的对话在发生着累叠着。开头的吉他分解段落是悠闲而甜美的，托着你浮起来。一小段的穿梭推进之后，左声道的吉他扫开了晨光，生命肌体仿佛都开始复苏。在嗵鼓的环绕和紧凑的节奏吉他下，旋律吉他释放出它古老、富有根源性的呼唤，形成一个小高潮段落。“根源”却不是大地的脉搏，而是朝向天空的祈祷，像是围绕着篝火舞蹈直到天明的原始人类仪式，一种起源性的欢歌。
云开雾散之后，歌曲再次回到了开篇的动机，再次衔接小高潮段落，并由此推向了更具有原始冲动的高潮段落。很难用语言描述吉他旋律中那种夹杂在一起的喜悦和悲伤，只能说天地间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阵痛之后出生了，或者借用日本动漫《虫师》里的语汇，说“光脉流”在天地间蔓延。再或者说，这像一种由此入彼的“渡”。从卫星或者其他的远处看这蓝色星球的苏醒，本来也无所谓悲喜却也悲喜交加吧。乐队没有用音墙去震慑人心，而是在全音符强力和弦的配合下用更像是Riff的重复旋律线来表达那种既不是轻歌小调、也不是大地深沉的那种冲破性的集体呼唤。音量上的突降突升更凸显出了那呼唤的此起彼伏。
原以为歌曲会结束在此，没想到却又一波三折，急促的鼓声带着旋律骤起。这个真正的高潮部分情绪更加饱满而单向，如流云灿烂。又如那些苏醒的人和事都加速运转奔忙了起来，分子裂变，能量上升，充满了膨胀的生机和交互性。混音处理非常有心，用不同声效来渲染同一动机的重复，突出这个段落中的对话性，仿佛一场生长的或者流云翻转的接力赛。
Tunturia的作品有着光的质地，有着本质上的明亮。立足于天空或者地球以外，也就无所谓黑暗无所谓夜幕中的蜷伏了吧，有的不过是距离的组织和光的运动流转。这大概也是为什么，在他们《Dark Summer Dawn》（黑暗的夏日黎明）这种以黑暗命名并且充斥着暗黑金属恶魔低语的歌曲中，你也不会真的坠落。魔鬼不是在地狱中，而是盘踞在云层里，抓着你的后背往悬崖下疾驰，来不及跌入谷底又已冲上了云霄。更多是浮在天空中的恐怖。或许也同样是来自于那份光的执着，乐队在声音探索并没有走得太远，在器乐音色上的开拓有限。
作者简介：行舟，90后学院派乐评人、诗人、前卫民谣摇滚唱作人。北大中文系学士、哲学双学位，美国杜克大学东亚系硕士。曾任北大诗社社长。后于北京现代音乐学院学习爵士吉他。2017年以独立音乐人“马克吐舟”身份，发行《充气娃娃之恋》等五张唱作EP。2018年推出首张个人专辑/诗集《空洞之火》。行舟乐评，以欧美音乐为评论主线，擅长90后音乐听众行为分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