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了,想不到,再见到他,是在他的婚礼上。
新娘依旧是当年的那个爱他爱得轰轰烈烈的女孩,她笑靥如花,他依旧阳光帅气,只不过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多了一些成熟稳重,在他们没见的这几年里。
安静来参加他们的婚礼,是新郎陆平意料之外的事,他们并没有给她发请柬。
【一】
那天下午,他们的共同好友苏苏拉着她逛街,在她们吃饭的时候,苏苏的电话响了,吃货苏苏为了不耽误自己吃饭,连谁来的电话都没看就直接开了免提。
“苏苏,下周末我要结婚了,你一定要来啊。”陆平上来就劈头盖脸地这么一句话,她们都愣了。陆平后面的话苏苏已经模糊了,她根本没有心思听下去了,因为她知道新娘不是安静。
她小心翼翼地看向安静。安静似乎很平静,一直低头吃她的牛排,仿佛刚才的一愣只是错觉。当她把盘子里面最后一块牛排吃掉,又抿了一小口红酒,娓娓道:“是啊,都十年了,是到了该结婚的年纪了。”说着,她把头转向窗外,明净的落地窗里面,映出一张精致却布满泪痕的、忧伤的脸。
那些往事,仿佛一列向她徐徐开来的火车,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二】
初二那年安静和陆平成为了前后桌,经历了一系列的喜怒哀乐,被公认的一对欢喜冤家。他们之间很有默契,虽然彼此都从未说过爱,但是他们彼此的一个眼神都能读懂对方的内心。他们都是好学生,在那样的年纪,迫于学校和家长的压力,还有学习的重担,尽管爱着,却不敢说出口,仿佛只要说出来,一切都会失去。
初三毕业,他们班考上重点高中的人都去一个辅导机构补习高中的课程。他们在一个班级。他们从来没有约定过一起去上课,但是每次都能在车上碰到,因为在一次他们在车上遇见之后,接下来的每一天都在那个固定的时间坐车,然后每天都能在车上碰到,再假装说一句好巧,然后一起去教室,进教室,在一群人的调笑声中找到各自的位置。
那时他们要去重点高中上学,所以依旧没说过爱,也没有在一起过。在无数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安静总是在想陆平在干嘛,要是能和他一起出来走一走会是多好啊。在上高中之前,他们谁也没想到在高中里会发生什么。
【三】
高中的生活开始了,这所高中一入学就分文理,二十四个理科班,三个文科班。安静知道陆平一定会学理,为了那二十四分之一的概率和陆平分到一个班级,她也学理,尽管她擅长的是文科。
安静的心里有了一点点自卑,那时的她其貌不扬,成绩在这所精英聚集的学校里面并不出众,奥赛班也没进去,陆平也没能进奥赛班,但是他们还是没能分在一个班级。
陆平是一个阳光又活泼的男孩,很快就适应了新环境,有了几个好朋友。他们不再像以前那样能天天见面,有时,甚至一周都见不到几次。即使偶尔遇见,彼此身边都有同学,也不太方便多说,只是点下头,匆匆而过。
后来,安静发现,每天下午三点到三点半的大课间,陆平都会去那个篮球场打篮球,刚好安静的班级正对着篮球场,于是,每到下午三点到三点半,无论谁找安静出去玩她都不去,就那么乖巧地坐在窗边看他打篮球,时间久了,就连陆平的神态、动作、甚至走路姿势她都记在了心里。
每当陆平班级的体育课,安静都会向外面张望,寻找他的身影。
高中讲的知识比初中难多了,而且进度很快,本来就不擅长理科,再加上经常上课溜号,安静的成绩一落千丈。明明刚入学成绩在班里前十,第一次月考居然考到了班级四十多名。
渐渐地,安静越来越自卑,感觉自己一无是处,甚至没有勇气再和陆平说话。每次他们遇到,安静总是装作没看见。陆平从来不问为什么,他们似乎不再像以前一样了,但是安静对陆平的感情却越来越难以控制。每次她都后悔没能和他好好地说几句话。
有几次,陆平在她上学的路上等她,但是他们都擦身而过。安静在等陆平叫她,跟着她,但是陆平并没有。
年少时有多倔强,将来就会有多后悔。
好几次,安静深深地伤到了陆平,然后自己又比陆平伤的更深,后来他们互相伤害。总是很后悔,她特别怕他放弃,她总说这是最后一次伤害他,下一次,一定给他一个微笑。
【四】
在她一次又一次和陆平互相伤害的时候,陆平班级的一个女生对他展开了疯狂的追求。那是一个和陆平一样阳光开朗的女孩,笑起来甜甜的。她从来不会像安静那样伤害他,而是每天逗他开心。
但是陆平还是拒绝了,他还是忘不了安静,直到高考前一百天。
安静和陆平已经一年多没有说话了,见面了就像陌生人一样。他们很有默契地,谁也没问为什么就这样了。安静还是会每天在窗边看他。看他落寞的身影她很心疼,她心里想着,高考之后,一定会和他把话说明白,让这份沉甸甸的爱有个结果,明明很相爱,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阳春三月的一个下午,陆平的体育课上,安静依旧往窗子外看。却看到了陆平和一个女生,就是那个曾经追他的女生,两个人在一起很亲密地说笑。安静安慰自己,那个女生就是他的一个同学。然而,接下来的几天,无论放学还是课间休息,他们总是成双入对地出现,他们在一起了。
好多天,无论上什么课,安静都是以泪洗面。老师们根本不会关心一个中等生,所以她可以放肆地哭,只要不出声音。安静一个星期几乎没吃饭,暴瘦了十斤。
她甚至没有勇气去问陆平一句为什么,那么久都坚持了,为什么在最后的一百天就放弃了。
她没有勇气,因为那个女生比她好。
就这样,这段感情就这么无声地告一段落。或者说,还没真正开始就结束了。
安静没有打扰他们,而是选择成全。她以为他一定很爱她,所以不想让自己更加狼狈,但是她不知道的是,其实当时的陆平并不爱那个女生,只不过想气气安静,让安静主动去找他。
而安静也一直固执地没有去找他,一直等他回头。但是他没有。他们就在互相等待的日子里互相煎熬。
年少时有多倔强,以后就会有多后悔。
【五】
学生时代的爱情好像大都发生在同桌或者前后桌。安静的后桌陈野一直喜欢她,高三那年新转来的一个比陆平帅气又温暖的男孩。在安静不开心的时候,他总是逗她笑,给她唱歌。但安静是那种绝不和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在一起的人,她拒绝了后桌,又伤害一个无辜的男孩。她一直等陆平回头。
高考,安静和陆平考的都不好,安静选择去了省内的一所大学,那所大学所在的城市只有两个大学,而陆平就是去了另外一个,和那个女生。不知道是天意还是陆平故意。
中秋节,三天假,由于回家要坐五个小时的客车,容易晕车的安静没有回家,和一个室友去逛街。
逛到了森马,安静心里下意识的难过,记得初中的时候陆平经常穿森马的衣服。恍惚间,她们已经逛了一圈,就在马上要出门的时候,安静抬头便看见了他们两人。
真是冤家路窄,当初安静之所以选择这个城市就是为了逃离,想着和陆平死生不复相见,她没想到他们也来到这个小城。更没想到的是,会在这个小城再次相遇。
他搂着他的女友,看衣服,其实是他先看到的安静。他知道安静看到了他之后,假装抬头和安静四目相对,他的眼里充满了得意。他的小伎俩安静一眼就看穿了。
安静转过头,没事人一样的离开,头也不回。尽管她的内心已经风起云涌,但是伪装的依然很镇定,她旁边的室友根本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此时的安静突然很恨他,当初不顾她的感受,在临近高考的时候刺激她。现在,还是这样。他究竟有多恨她,才能让他那样平和的一个人做出这样的事。
安静就在那时已经下定决心彻底忘记他,不再对他抱有任何希望?他们之间,一切都结束了,哦,不,或者说,不会再有开始了。
在大学里,安静做了很多事让自己忙起来,就是为了忘记陆平。参加学生会,做校报记者,做公益,做家教。这期间她也认识了很多优秀的人,这里面不乏有人追她,比陆平成熟,比陆平帅气,比陆平上进,但是,她依然做不到和别人在一起。在她喜欢陆平的这些年,从来没想过,她会和除了陆平之外的其他人在一起。
她拒绝了别人的青睐,只为等一个不确定的未来。
那些回忆,越是试图忘记,就越清晰,最后,安静已经无力挣扎。
大学四年,直到现在,安静一直单身,所有人都不明白,都以为安静眼光太高。
在那年中秋节相遇之后,安静和陆平再也没有遇见。直到陆平的婚礼。
陆平看到了苏苏,和她身边的安静,惊讶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但是还是走过来,和她们打招呼。
“好久不见,安静。”
“新婚快乐,陆平。”
接着,便是四目相对的沉默。回忆如海浪般,一遍又一遍地拍打着不再年轻的心。
当年那对整天嬉笑打闹的两个人,如今已经生分到只剩寒暄,时间真的很残酷,当年的男生,如今就要成为别人的新郎,但是新娘却不是她。
哒哒的高跟鞋撞地的声音将安静从回忆中拉回来,新娘走过来,挽着还沉浸在回忆中的陆平离开,仿佛在宣示着她的主权。
他们刚走两步,安静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我对你付出的青春这么多年,换来了一句谢谢你的成全。成全了你的潇洒与冒险,成全了我的碧海蓝天。她许你的海誓山盟,蜜语甜言,我只有一句不后悔的成全,成全了你的今天与明天,成全了我的下个夏天。”
是时候该结束了,也许她早就想结束,只是一直没有借口,这段感情一直以来只有她一个人坚持着。
安静接通了电话,是追了她一年多的一个男人,各个方面都不错,最重要的是温暖善良,对她百般呵护。此刻安静决定试着去接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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