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给父亲过生
第二天，昨晚故事的主角朱东方和关宏银都没有在办公室露面。关宏银昨晚被老曹几人架出来，直奔医院检查，幸好没伤着骨头，一番包扎之后也回到宿舍，只是脸上有淤青，不好意思出门。学校里好多人都在议论昨晚夜市发生的事，据说关主任挨打是因为偷看和搭讪美女。
东方因为父亲生日，请了个假，在菜场买了一包卤菜，搭车回家去了。在涔阳镇下车，又招手叫了一辆摩的，直奔家里，也就几分钟的路程。
隔老远就看到自家灶屋烟筒里冒出来的袅袅炊烟，黑豹闪电一样冲了过来，绕着东方转了一圈，又将前腿搭上肩头，舌头跟着舔到脸上，东方拍拍黑豹的脑袋，黑豹才下来，撒着欢儿向家里跑去。妹妹西方挺着肚子，正在天井靠池塘边的树旁摘桅子花，看着东方手提一个塑料包走过来，喊了声“哥”。西方在银行上班，已经请了产假，住在娘家。妹夫易大林也在银行上班，提个桶站在池塘边，看见东方后也赶过来打了个招呼。弟弟北方正把网撒出去，网呈椭圆形均匀地落到水面上，惊得一些白鲢跳了起来，在水面溅起片片水花。
东方穿过堂屋，走到后面的灶屋，爸爸和妈妈正在忙着，爸爸腰里围着妈妈的花围裙，这个形象东方有点不适应。在东方的印象中，爸爸很少在灶屋出现。爸爸当兵退伍后就在大队当革委会主任，后来是村党支部书记，一干就是三十多年，镇里的意思是老朱书记还干几年再退，可老朱心意已决，执意让年轻人上位，新上任的书记和村主任也都是老书记一手调教出来的，老书记因此安心过自己的小日子，在灶屋里的时间也多起来了。昨天村班子已经提前在老书记家喝过酒了，说让老书记的一家今天安安静静地庆生。老书记这辈子在村里说得起话，公私分明，村里的账目总是清清楚楚地。老大东方和老三西方是考学出去的，二丫头南方嫁了个当兵的，后来随军了，现在在广州某街道办上班；当然二女婿当年参军时是朱书记帮的忙。老四北方不是块读书的料，只喜欢捉鱼钓鱼养鱼，现在承包了一百多亩水面养鱼，做自己喜欢的事。
东方先喊了一声“姆妈”，然后祝爸爸生日快乐。妈妈板着脸不理他。他找了个盘子，把卤菜装上去。然后凑到妈妈跟前，说：“姆妈，哪个借了你的五斗陈大麦没有还？我帮你讨去。”妈妈还是绷着脸不笑，没好气地说：“哪个借的？就是你借的。怎么一个人回来？肖晓呢？两人还在赌气？”
“姆妈，这一次不是赌气那么简单，恐怕是真的搞不到一堆了。”说着俯身抱起在裤腿缠绕着的大白猫。
“说分手就分手，早先你们干什么去了？肖晓转眼就二十八了，好端端的姑儿家，硬是让你给耽误了。”
“她耽误了我就没耽误？你到底站在哪一边说话？”东方咕哝着为自己辩解，走出了灶屋，来到池塘边上。北方正在翻捡网里的鱼，把一条五六斤重的草鱼和两条筷子长的鲫鱼丢到大林提的桶里，然后站起身来叫了声“哥”，又扔了几条小鱼到东方的脚下，其它的都放回到塘里。东方怀里的大白猫喵喵地大声叫着，极力挣脱出箍着她的手臂，跳了下去，一口叼起一条鱼，呜呜地低声叫着，油亮的毛发奓开，躬着脊背，朝走过来的黑豹示警。黑豹倒也识趣，不再对几条小鱼表示出兴趣，跑到水桶边开始研究剧烈地摆动尾巴的大草鱼和鲫鱼。
北方从灶屋里拿出菜刀，在塘边的磨刀石上磨了几下，开始杀鱼。北方的手法很熟练，去鳞之后，顺着草鱼尾部脊椎处进刀，只听得“霍霍”的声音，刀已推进到鱼头，接近头部的地方，把鱼头取下来，抠掉腮，黑豹一直在旁边等候，几口就把鱼腮吞下去了，又去舔舐地上的血。
突然，黑豹竖起了耳朵，然后箭一般地射了出去，不一会儿，和一条黄狗并肩跑了过来，黄狗后面是东方的叔叔婶婶和堂弟三吧，三吧手里提着一壶十斤装的粮食酒，东方迎上前去打了招呼，把酒接了过来。
东方和妈妈把大圆桌抬到方桌上搁稳，然后端菜上桌，菜样数不多，份量很足实：一大钵草鱼，只炖了鱼头和鱼尾部分，鱼身用盐腌了；一大钵猪蹄，一钵土鸡，一盘东方带回来的卤菜，有卤牛肉、卤耳尖、卤猪心，还有卤干子；一盘红烧鲫鱼，一盘皮蛋拌烧辣椒，一盘油炸花生米，几盘时令蔬菜。东方的爸爸坐在上席，开始热热闹闹地喝酒。
喝酒的时候，东方问三吧，派出所的警察在找熊老二，熊老二犯了什么事。三吧说：“熊老二把南河占了起来，这几年赚了点钱，对河的谭黑皮眼红，要参股，熊老二不干，谭黑皮带了几个跟班划着船强行捕鱼，被熊老二的手下用鱼叉给打伤了，熊老二躲灾去了。”
叔叔喝得猛了些，脸有些发红，说道：“听说谭黑皮派人来找熊老二谈判，说南河不能让熊老二独占，河两边的人都有份，熊老二哪里肯让出口里的肥肉？说不拢就开打，就看哪个狠些。”
婶婶问东方为什么没把女朋友带回来，东方含糊地回了一句，然后岔开话头，问婶婶道：“二妹情况还可以吧？”二妹是婶婶的骄傲，兰都职专毕业后到广州一家服装加工厂从事设计工作，后来自己单干，开办了一个服装厂，厂里生意好时有一百多工人。果然，婶婶的注意力被成功地转移了，开始高兴地说起她的二妹。东方松了一口气，心不在焉地听着。
“二妹端午节又给我打了一千块钱，叫我要舍得吃，舍得穿，我算是享了二妹的福了。不是我多嘴，俺朱家屋里，东方的书读得最多，学问最大，怎么还没俺二妹混得好，到现在钱没赚到，婚也没结，书是白读了。”东方正夹桌上的鱼骨喂白猫，不料婶婶的话头又回到自己身上，让他吃了一惊。他的脸皮厚，倒无所谓，可是他妈妈的脸垮下来了，不过人家讲的是实话，虽不中听，也没法子反驳。妈妈的表情东方全收到眼里，知道当妈的想卫护大儿子，又说不出口，他心里好笑，嘴上说道：“我要向二妹学习，努力赚钱，养活自己，娶媳妇的事就交给北方，北方比我醒事。”三吧笑嘻嘻地说：“东方哥，北方已经有女朋友了。”
东方转头对着北方说：“你有女朋友了，我怎么没听说过？那今天为什么不把女朋友带回家来让我们瞧瞧？”三吧说：“他女朋友都来过好多回了，就只有你没看到过，长得蛮标致。”
东方在心里感叹如今的年轻人懂事早，二十出点头就有女朋友了。北方说：“哥，我和媛媛商量好了，只等你一结婚，我们就跟上来。”东方笑着摆摆手说：“北方，你该结的结，不必等我，免得爸爸姆妈着急。”大林插嘴说：“到时候老大和老幺的婚礼可以一起办，热闹些。”在众人的喧哗声中，东方的妈妈总算有了一点笑意。
东方看时间不早了，说：“我还有事，还得早点回去，我先走了，你们多喝会儿茶。”和众人道了别，在黑豹的护卫下出门了，他妈妈追了出来，走到没人处，掏出五百块钱给东方，说：“手头又没钱了吧？你呀，节点约，攒点钱，上了这么多年的班，不但看不到你的半文钱，年年还要我给你贴钱，你爸都说了我好多次，说把你宠坏了。”东方说：“姆妈，您给我钱，那是投资，到时候给您高利息，高得您不敢想。”东方的妈叹道：“你呀，母猪打架，光嘴巴，没有弟弟妹妹们一半实在。路上小心点。”东方答应着，回校去了。在回校的车上，东方的BB机上显示了一行字：东方，你抽时间到我的宿舍把你的东西拿走吧。肖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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