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远走他乡的人,在内心里都有一场逃离。
生活或者工作在某一个时间段,忽然出现了断层,忽然觉得一切得心应手的事情,都慢慢变得生涩难懂,一切游刃有余的能力,断断续续地接不上正轨,整个人都处于一种迷茫的状态。
本该一步一步走向成熟的方向,却忽在某一天,某个时刻才发现,偏离了本来的轨道。越来越觉得与这个时代不同,好像自己所经历的,所明白的,所学习的,所总结的,都失去了原有的基础。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那些曾属于自己的东西,在自己微小的世界中崩塌,碎灭,化为灰尘。
在家里人一再的逼迫之下,然后在某个清晨醒来,如同顿悟了一样,觉得自己应该去做点什么,或者去外面的地方,争气一点,赚点钱,再不济,看看外面这个世界也好。
可是我还是失去了很多勇气,我还是高估了自己的魄力。最后无奈之下,选择了有朋友的地方,总想着,就这样吧,然后可以在一个遥远的地方,不至于让自己本就荒芜的内心再变得更荒芜吧。
东野圭吾在《解忧杂货店》里说过一句话,我在平时的聊天里屡有提及“其实所有纠结做选择的人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咨询只是想得到心里内心所倾向的选择,最终的所谓命运,还是自己一步步走出来的。”
所以我想着,多走走,可能对我目前所处的环境和位置,稍有改变,可能在我进退维谷的时候,多出一条本不存在的新路。
有些人表面上看起来生机勃勃,其实内心里已经一片荒芜。
对未来没多大向往了,对过去也就没多少留恋了。
其实这世上的人,多半这样,总要用尽全力,用尽所有的运气,去让自己把失望攒够,然后才舍得从一个本想呆一辈子的地方离开。可是离开之前的生活,他们无时无刻的都在想着,如何在这里让自己变成更好的自己。最后更好的自己没变成,反而将自己变成无处安放的灵魂,盘旋再三,犹豫再三,失望透了后,连喝一场酒的勇气也没有,就那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总想着,反正要离开,就尽量不动声色吧,总想着,反正要回来,没必要说什么吧,总想着,以后还有机会,下次再回来,多喝一场酒就行了。
可是远方的啤酒再也喝不醉一个远离故乡的人,远方都找不到那口清冽的雪花了,甚至远方都很少喝酒了,一想起来多悲哀。
可就算是这样,如果真有如果,然后又一次再来一次的机会,我觉得我依然会这样选择,我甚至觉得,即使我错了,我也不愿意在这样的事情上去妥协。
我想,大抵是因为我妥协的事情太多了,以至于我内心开始抵触了,抵触妥协这个词语了,也开始抵触安排了,可是我明明在一个夜深的时候做了决定,就要为这些事情去妥协了,可我还是给了自己一次机会,在一开始告诉自己,最后一次机会了。
我依然记得那天早晨我洗完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个真实到连自己都开始觉得陌生的自己,在眼中的表现出来的无奈,还有不易察觉的决绝。
这个年纪,谈论年纪,忽然觉得不合适了,可是我还是一直深信,反思年纪,反思自己,对于我而言,也是一种学习。
漫漫长路的火车上,我看完了余秋雨的《君子之道》,里面说过一句话“千万不要对自己的智商有过高的判断。大愚若智,大智若愚。世上真正的高人单纯的像个婴儿。天道无欺,大成无伪,自古以来一切巨匠胜业都直白坦然。
人生不易又至易。只要洗涤诈念,鄙弃谋术,填平阴沟,拆去暗道,明亮苍穹下的诚实岁月,才是一种无邪的享受。”
我特别喜欢这些话,感觉像一面镜子照出了我的现状,因为我一直觉得自己的智商还可以,之所以出现这种错觉,是因为我觉得我对自己的反思太过于执着,太过于繁琐,绕来绕去,反思没结束,又开始了新的疑惑。
但最后的结果就是,吸收的东西越多,真正消化的东西越少,然后在聪明绝顶跟愚不可及的极端徘徊,当然大多数时候,天平总倾斜在愚不可及的一边。
可能离别真的是对逃避开通的最好的捷径,可以让狼狈的自己,看起来有点洒脱的样子,起码内心里有了些许安慰。
支教是我一直以来的一个心愿,大学毕业前,我想着去西藏支教,可是毕业后出于种种原因没能如愿。
偶然的机会,我经过了四千多公里的路途,我来到了遥远的南疆。来之前我查了一下关于这里的风土人情,少不了的还有这里的历史沿革。
喀什地区是一片在塔克拉玛干沙漠和塔里木盆地的边缘,是一片沙漠边缘的的绿洲,也是一片广袤无垠的平原。在这里的春天,风很大,一刮风就是漫天的黄沙。
我被分配到一个叫艾西曼镇的地方,小镇管辖着六个村子,我在六村的小学,也就是加格达村小学教语文。
若真想将这里给我在心中定一个位,那么我觉得,加格达村小学与我,就像瓦尔登湖与卢梭一样。它安静平淡,让我觉得悠闲自在。
我比卢梭幸福的是,这里有人陪我,我甚至都想,可能从我踏上远方的那一刻起,所有的相遇都是注定好的。
学校门前是一大片的田地,又与瓦尔登湖里面卢梭的那几亩地一样,肥沃平坦。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我在春天的季节,看到了田地里那还未长高的冬麦,翠绿相间,茂密的生长着,不出几月,麦子都应该可以收割了。
这里的学生们很淳朴,如同一张刚刚取出来的白纸,干净洁白,没有丝毫的墨迹和污点。
越是简单的人越容易快乐,每当我上课的时候,他们都笑的很真,笑声中我才发现,我好多年没有听过这种笑声了。
我在想,我在这里呆一年的时间,或者两年的时间,他们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或者我变成什么样子,我会不会在他们的笑声中慢慢找回纯真,找回我童年时失去的那些笑容。
未来的一年,就在这里扎根了,不知道一年后会是什么样子,有时候我很期待这样的一年后,因为我相信一年后我们会收获很多。但有时候,我不怎么期待一年后,我想着让这样的一年变得缓慢一点,这样我就会珍惜这里的每一个人,用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去和心里的人相处。
那么,我想着,不论这个世界怎么样,不论这个社会怎么样,到最后,一切的结果,都是靠自己的心去完成的。
起风了,没有雨。
只有站在山上,才能够感觉到山的雄伟壮观,因为目光所及之处,都是渺小。
南疆的土地上很少有雨,却有刮不完的风,
风大的时候,特别像南方的雾霾,目光所及之处,都是尘埃。
一起风,漫天的黄沙缭绕盘旋,小小的城被风沙包围。路上的行人匆匆茫茫,偶尔有人停顿,回头一看,又开始迈步向前,前面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还有漫漫的沙城。
天色渐晚的南疆,不经意间的刮起了风,这风象极了南方水乡的春风,温暖却不炙热,只是南方水乡的春风吹来,空气带有氤氲的湿气和淡淡的花香。可是这里的风吹来,干燥而又刺鼻,站在风口的地方,偶尔会有沙粒触碰着脸庞。
宫崎骏有一部动漫叫《起风了》,我最喜欢那个叫堀越二郎少年的性格,温和中带有强烈的执着,在生活里,他一直是个温和的好孩子,但是在梦想上,他一直是一个执着的追梦者。看过宫崎骏动漫的人一定知道,即使过程如何的艰辛,故事的结局一定会温暖人心。
少年一直有一个梦想,造一架飞机飞上蓝天,关于后来的结局我记不清楚了,我这人可能有一个毛病,一个故事的结局如果很温暖,我记住的可能性就越小,不过我记住了《起风了》这个故事里一个情节,少年在梦中与自己的偶像相遇,一同乘着飞机,在蓝天上翱翔。
可能这世上真要有一个理由去努力,我想到最大理由是去坚持吧,哪怕你腹背受敌,进退维谷,也要想方设法地在这世界给你安排的困境中逃出生天。
我们都知道,我们与这世界无冤无仇,可这世界,总会以最曲折的坎坷,最艰辛的困境对待你。你必须很努力的去寻找出路,才可以在这条路上游刃有余。
纵有疾风起、人生不言弃。
风起云涌时、奋力求生存。
即使这世界如此艰难,我们也要试着去拥抱这个世界。
我像一个孩子一样,小心翼翼地伸出双手,试着拥抱了这个世界。
有感觉这个世界温暖而又柔和,我喜欢这样的生活。
我是一个天生的悲观主义者,却在别人的眼中是一个乐观的人。
我看到孩子们穿着大拇指都露出来的鞋子时,心口好想被莫名的东西戳痛。我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善良的人,可是那一刻,我可以肯定,我内心里柔软的地方被撕扯在太阳下暴晒,然后被灼伤到快要窒息。
在南疆三个多月,第一次觉得,我应该做点什么,而不是为了逃避自己,去敷衍生活。
就像我第一次站在艾西曼的讲台上,觉得自己的肩膀上,撑起的不应该是一套廉价的衣服,而应该是一个沉重的担子,我的一言一行,代表的不仅仅是一个散漫随意的自己,而是一名教师,给讲台下三十三个孩子传授知识,同时也要教他们怎么做人。很惭愧,在课本的基础理论上,我能够游刃有余,可是在做人上,我的这二十五年,不足以去让那些孩子们树立为榜样。
我做了一个不算活动的募捐,起初就是发了一个朋友圈,一条微博。微博内容因种种原因而删除,朋友圈的内容到现在还在。
最初的设想,募捐几十双鞋子,就当给自己一个温暖,给孩子们一些笑容。再不济,就自己掏一些钱,买个二三十双,到最后求个心安理得便罢了。
可我万万没想到,这世界的温暖是如此的遍布于各个角落。大学同学送来的好消息,还有大学老师的传播下,学姐学长的帮忙。我貌似做成了一件我想都不敢想的大事情。
从第一批鞋子的到来,到后来陆陆续续收到的物资。我开始觉得,这不是一件小事,更不是一次募捐活动,而是一次丈量生活的方式。
涉及金额超过六万块,这足以衡量我内心的标准,我是一个俗气的人,所以在那么一瞬间,我想过私心,就是把募捐的东西就发给我所在的学校。甚至考虑过别的老师和保安这些人,问我索要鞋子的时候,我该不该给他们。所幸的是,我用那把无形的尺子,给自己丈量好了一个合适的尺度,对得起所有捐献了物资的人,也对得起那些需要帮助的孩子。
很荣幸的是,这次的事情,也让我有了一次丈量别人的机会。
我丈量的不是利弊,丈量的是人心。
我不管所有的东西都给出去,会对我有好处还是有坏处,我只希望自己能够问心无愧。
我知道这次的活动做的就算再成功,再完美,对于孩子们来说也就仅仅解决一下眼前的困苦。往后的生活方式不会有所太大的改变。可我真心的希望,孩子们能够懂得,我给他们发的东西,不仅仅是物资,而是那些好心的人,给予这世界的温暖,当成他们对生活充满希望和热爱的些许动力,能够让他们在未来的路上砥砺前行。
不管未来的生活怎么样,都能够用笑容去面对,不管未来的自己怎么样,都能够用温暖去拥抱这个世界。
人性总是这样,算是杯水车薪,我相信大部分人会拿着那一杯水洒到火里。
我所做的这些,就算微乎其微,我相信捐来物资的好心人也依然义不容辞地帮助。因为我们都相信,这世界始终是温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