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漫《我们仍未知道那天所看见的花的名字》(又名《未闻花名》、《那花》),是由日本动画公司A-1 Pictures制作的原创电视动画。这部只有11集的动漫,剧情却出乎意料地饱满。随着剧情的推进,每个角色在塑造自身性格的同时,又将童年往事牵扯进来,张弛有度。疑点一点一点揭开,人性的复杂也在一点一点暴露。
超和平Busters是童年时期六个亲密无间的小伙伴组成的战队。但面码的意外死亡,让其他五个人渐行渐远。死去的面码以灵魂的方式回到了仁太身边,昔日的小伙伴们再次聚集,成长过程中的阴影和羁绊也开始浮出水面。
逃避之逃避
超和平Busters是六个小伙伴所刻下的团队的名字,这份童年记忆也深深的印在了他们心中。这个团体,是他们友情的纽带,也是朦胧的爱情的温床(仁太和面码互相喜欢,鸣子喜欢仁太,雪集喜欢面码,鹤子喜欢雪集)。它本该成为日后打开回忆之门的美丽钥匙,却因为小面码的意外去世,有关这个小团体的往事都笼罩在了阴影之下。
光明与阴暗本是人不能缺一的两面。小面码的死却成为了所有人阴暗面的放大镜:喜爱和思念郁结于心,道歉永远说不出口,过错再无法被原谅,对嫉妒心的自我谴责难以释怀,死亡的恐惧盘踞在心上。
在这样的氤氲之下他们开始了各自的逃避,仁太旷课,鸣子随波逐流,雪集、鹤子藏匿于功课而内心扭曲,波波四处旅行、却不忘祈祷。每个人都把自己藏进了内心深处的牢笼,紧锁着牢门,自己出不去,别人进不来。至于超和平Busters,除了称谓就再没有任何实质了。
其实对于牢笼而言,所谓的“锁”只是个高级的幌子。逃避过往的手段往往就是层层伪装。即便把锁给去掉,逃避者也并不从敞开的出口中走出来。在剧中,仁太把翘课的原因归咎于高中太烂,但可以大胆猜想,即便是就读了“王大”高中,他仍然无法安心学习;同样,雪集对于仁太的轻蔑并非由于仁太成绩太差,这是他伪装自己真实想法的一种方式……
解铃还须系铃人。面码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自我救赎
生活中往往不缺乏美丽的错误,某些阴差阳错带来的成效远在意料之外。面码出现的初衷只是为了实现自己生前没有实现的承诺——让仁太畅快地哭一次。愿望达成后就会离开。猜想是冥界到阳间的路途遥远、舟车劳顿吧,面码见到仁太时她一时忘记了自己的愿望,只知道自己的出现是让仁太帮自己实现愿望。这个担子在怀念和愧疚的作用下爬上了仁太的肩头。为了实现面码未知的愿望,仁太开始了猜测和调查,最终错误地以为面码的愿望是放一次烟花——他们童年共同期望却没有实现的愿望。在这个过程中,他逐渐召集起了其他小伙伴。由于仅仅只有仁太可以直接感受到面码的存在,大家最初都免不了怀疑这是仁太的闹剧,直到面码通过文字的方式和大家交流,大家才真正接受了面码出现的事实,并开始“帮助”面码实现他们所以为的愿望——放一次烟花。
在准备烟花的过程中,人性的自私开始浮出水面,将剧情推向了高潮。仁太内心里并不希望面码离开;雪集希望面码离开是因为嫉妒只有仁太才能看见面码;鸣子觉得面码离开后自己更有机会接触仁太;鹤子不愿看到雪集对面码恋恋不忘;波波期望面码的离开可以让自己从阴影中解脱。没有一个人是在真诚的为面码实现愿望,虽然只是他们猜测的愿望。
烟花成功绽放了,面码却没有消失。所有人都知道如果面码不消失,那她将永远成为游荡的孤魂。怀着对面码的愧疚,人们开始了自己的反思,把面码没有成功离开的原因归咎于自己的“心不诚”。于是在神社面前,他们袒露了自己内心深处的阴暗,放声痛哭。
光明和阴暗本就是人具有暧昧性的两面,其交相生长、又交相克制。面码的死,在其他五个小伙伴心中,在一定程度上意味着天真已经离开,意味着纯粹的爱已经离开。或者说不是真正的离开,只是藏了起来,不太容易展露。他们不可能再拥有单纯无邪的童年了。
罗素在《幸福之路》中区分了三种不快乐的类型,每一种都是“自我沉溺”。对于自我沉溺者而言,逃避外部空间,囿于内心世界,是最为致命的毒药。于是面码的再次出现,让她成了打开每个人封闭的心门的一把钥。面码的光明和坦诚,也给了动漫之外的每个人救赎的可能。
剧中的每个人于行动上都看似在实现着面码的愿望,但出发点都是为自己考虑。自私的逻辑无法解救自私的果,只能陷入自我沉溺的循环。“面码”的意义正在于此:用关怀代替自私,用美善战胜丑恶,用光明驱散黑暗。
面码或“面码”
白色连衣裙配上淡蓝色领结、银色的长发、雪白的肌肤、瘦削的身子、萌哒哒的微笑、皮得不能再皮的活泼、万事都先为别人考虑的特点、无可救药的单纯……面码小天使就是以这样一种形象进入了我们脑海。即便是百般挑剔的人对这样纯净无暇的面码也没什么抵抗力。再加上占有欲的作用,仁太真成了让人(特别是男生)羡慕的角色。
在剧中,仁太是面码唯一可以直接交流的对象,除了仁太以外的其他人都无法听到面码说话,看到面码的身体。(面码和其他人只能用间接的方式——写在面码日记本上的文字,进行交流。)在面码去世的这么多年里,她的认知依然保持在从前,这样的情况下,仁太总像是一个大哥哥,而面码也是百依百顺。更令人觉得暖心的是,再次出现的面码对仁太依旧是以前那样的崇拜和喜欢,对仁太自己都不以为意的闪光点她会用心称赞,她可以无条件的理解和包容仁太自己都不愿意面对的问题,还会鼓励仁太去改变,却丝毫不伤及仁太自尊心。
于是,面码不仅仅是人物本身,她更像是一个对宅男来说无可挑剔的符号。她可以用自己的天真善良来拷问每个自私的灵魂,她是救世主,她是道德坐标。
作为客体的面码也就成了一个诱惑,一种终会破碎的期望。每个人都想拥有自己的面码,但面码的完美决定了她只能早夭,她只能是一种代表“单纯、善意”的隐喻——“面码”。
面码无处可寻,但“面码”在每个人心里。
井有仁焉
面码是我们对理想主义的“善”的呼唤,我们每个人都有可能是仁太,我们都在纷繁的社会保持着对“面码”的期望。“防人之心不可无”,自然法的原则以特殊的形式进入到了人类社会,因而警惕和伪装成了人的“德行”,赤子之心也只对相当熟识的人才展露。正如面码只能被仁太“自己”所看到;别人只能间接地通过自己的言行而看到出它的蛛丝马迹。正是人自有其私欲,社会自有其规则,对理想主义的“善”和“纯真”的呼唤就成了一种难以寄托的情怀和无法实现的苛求,不免会走向感伤。
于个人而言,拿一套理想化的、过分严苛的标准规范自己,在屡屡失败又警惕失败中,若不质疑标准本身的话,个人难免会成为“畏罪狂”——在行为之前思前想后,生怕犯了什么罪过而行动上裹足不前。从而陷入到唯道德论的僵硬和死板中去,脱离社会仅仅踱步在自己狭小的空间内顾影自怜。
于社会而言,单一的道德体系将会让评价人的标准将变得简单化,社会缺乏宽容,丢失多元化,人性的阴暗面总会在压抑中爆发,导致社会动荡;或会因为人们用谎言来掩盖人性的阴暗,让社会说一套做一套而普遍丧失诚信。
于个人和集体的关系而言,牺牲小我,成全大我;今天牺牲了甲,明天又牺牲乙,后天继续牺牲丙,那集体是谁的集体?一味地牺牲个体的存在,这便是极权主义的滥觞。“善”作为克服“恶”的手段,也应当受到理性的约束以免滑向另一端。在矛盾面前我们应当理性思考,把纯粹且理想的“善”培养成道德修养,不教条、不偏颇、不欺人、不自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