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婚礼上,作为新郎的他被要求讲一段话。他大方得体感谢各位叔伯,百忙中抽空来参加这个婚宴,感谢大家帮忙拉扯大她........就在那个瞬间,我的灵魂像是被抽离了身体,完全听不进后面的话。那些嘈杂的鼓掌声与喝彩声已然变成了背景音乐,脑海里以往的画面一个个愈发清晰了起来,一切恍如昨日。
画面一 上小学的时候,有一段时间,他就像一个小跟屁虫那样老跟着我。堂哥老笑他是我的“肚脐带”,“美莲,看,你的肚脐带又来了,嘻嘻。”我们俩形影不离,就像没剪掉的肚脐带连着的两个人。堂哥爽朗的笑声是我清晰的童年印记之一,因为幼年的“肚脐带”姐弟经常到他家嬉戏玩闹。
画面二 我高中考到市里的高中。他还在镇上读初三。某个周日的下午,他用家里那辆残旧的摩托车送我到村口等汽车回校。在等车的时候,我们聊到了以后。不知怎地,大家都伤感起来。大概是他说到,这种机会会越来越少了。"什么机会?" "我送你的机会。因为以后你会越来越少回来,你会读大学,你会嫁走。而我也会读书,成家。" 我当时还特别天真回了一句,"兄弟姐妹不是也可以一起买房子住得很近和爸妈在一起吗?" 他总是比我更早懂世事,就像过来人击破一个孩子不切实际的幻想一样,淡淡说了一句:你觉得有可能吗?想一想就好了。
画面三 青春期的我,对自己的样貌特别不自信。他对我说,”不用担心,你这么健硕。高大的女孩在农村很抢手。至少在广大的农村,你绝对是有市场的。健硕的媳妇干农活强啊!” 他意识到自己说得有点过分转而贱贱地说,“我考上外语大学对你最大的好处就是,我会帮你物色一个未来的外交官,农村市场那边你就先不用考虑了。” 可他并没有兑现这个诺言。不过,这事也不能全怪他,毕竟他班里也没有人做外交官的。
画面四 刚毕业那会跟他逛过一次街。我抱怨难找到合适的衣服。他在一旁阴暗地说:“其实,你有没有想过,是你自己的身材问题,跟衣服没有关系。” 类似的毒舌在某一段时间,极其密集。以致于我常常怀疑,此人真是我亲弟吗?后来的某一天,他又看见我穿着极其朴素地出现了。"你穿得过于朴素了。不过,没关系,你有内涵。” 那次分开时,他略带疲惫缓缓地说,"有时我下班晚也会想到你,怕你那边治安不够好。不知道了,总害怕需要为别人操心。我想你好好的。我知道我一直都不是一个很好的弟弟,以前总是挖苦你。” 我忍住没落泪。我想,我们都长大了。你日渐温柔成熟与担当。你已经懂得照顾我敏感的心,不吝地鼓励我。而我内心也强大了,开始懂得你以前那些话其实也算不上嘲笑,我还学会了自嘲,变得自信从容。
画面五 我和他一起坐在父亲的摩托车后座。当时父亲心情不太好,那时好像是大嫂做了一些让他失望的事情,而二哥婚姻也不太顺利。他安慰父亲说,不是还有我吗?我会找个善良孝顺的媳妇。想来他的话真的安慰了父亲。我记得父亲当时回一句,"你这样说,我很欣慰。我没啥好担心的,最重要是你找对那个人,你和她好好相处,你们相爱相守,我就开心了。”
你终于也成家了。我以前以为一家子可以一直在一起。我还是天真了,不懂人类的发展规律,长大就意味分开,至少物理空间上是这样的。有很多话不知从何说起,但我想的跟父亲想的一样。重要的是你们相爱相守相处得开心了,我也就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