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中的女人

时间已过七点,我醒了,闹铃却死去般的没有半点声息。我躺在床上反复按动闹铃的开关,脑海里回荡着不断持续的恼人的叫我起床的声音。最后,我将闹铃扔在一旁,翻身坐起,无奈的叹口气——在本该睡懒觉的假期里却毫无困意,真是让人非常扫兴的事情。

不知是什么时候,我发现我已经适应了这紧张而又快节奏的都市生活。我渐渐习惯了朝九晚五的忙碌,习惯在来来去去的人群中隐藏自我。生活像一个箍,牢牢的圈着我的头,而我则一边抱怨它的痛苦一边和他人比较这箍的材质。生活又像一根绳子,一边栓着我,一边扎在地面,让我只能围绕着某个点不停的画圈。而当这头箍摘下,这绳子断裂的时候,我却对没有痛苦、充满自由的生活露出茫然的脸。

就像今天一样,在非放假的时间放假,我却对这属于我的整整一天的空荡荡的行程感到困惑。

呵……我张大嘴巴对着墙壁发出毫无意义的声音,仿佛一个没有接到指示的机器,只能无聊的空转着马达。墙壁当然不会给我任何指示,最终下达命令的人还是我。而这个命令竟是——坐地铁。

坐地铁,和往常一样,或者和往常不一样。

往常的情景大概是和毫无关系的人相互拥挤、摩擦,最终走向不同公司。而今天显然带有更多特别的意味,因为我这样去做是为了见一个人。

这个人只是我在上班或下班的途中遇到过罢了,并不认识。当然她是个女人。我忘记第一面见她是什么时候了,大概只是偶然间透过颠簸车厢中晃动的人群缝隙见到的吧。而后,我便总会在这个时间见到她。也许是巧合,也许是宿命,一想到她我的心中便充满了莫名的悸动。

她的个子高挑,总穿着一件黑色的T恤。她长长的黑发便隐没在那片黑色之中,神秘而又性感。她的模样不算美,却足以让我心动。我刻意的调整每一日上班的时间,只为见她一面。

我喜欢她,但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我想在一般人眼中这便算是病态。可主动出击、约会、示爱……这些正常的行为偏偏带有我无法承担的勇气。所以,我开始观察她,只是远远的望着,这便是我对她的爱,这对我来说便足矣了。

当我来到拥挤的站台时,距离她出现的时间还有5分钟。没有上班的烦恼,我颠着脚轻快的哼着不知何时学会的歌谣。身边的人翘首望向地铁进站的方向,那里黑洞洞的没有一丝光。我想平日的此刻,我大概便如他们一样,挂着这样一副焦急的面孔,丝毫不曾注意身边人哼着怎样的歌谣,只是焦急的等待那黑洞中的亮光。

而当漆黑的隧道闪亮熟悉的灯光时,刹车声随之而来。车厢还未停稳,我便见到那熟悉的身影。她正站在人群中,背对着我。视线穿过她的肩,我能见到她正端着一本小说。呵……多么美丽。我在心底不禁赞叹。

这列地铁是一条环线,一共有二十站之多。列车没有终点,拥挤的人群来自这座城市东南西北各处。我因此不知道她从何处来,而今天我想至少我可以知道她要去向何方。

五站地后,地铁停在离我公司最近的站台。平日里我便是在这里下车,而后转身,在地铁车门关闭前回头望她一眼,并希望下班时也可以遇见她。幸运的是,我也经常遇见下班时的她。我是多想和她说句话啊,可我不敢,那简直会破坏这里所有的美。我只是小心的偷看着她的侧脸,猜测她阅读的书名,看她披肩的长发……

又过了五站地,我的心莫名的剧烈跳动起来——我的直觉告诉我,她坐过站了。可这并不是一个搭讪的借口,我能怎样说呢?小姐,我已经观察你十站地了,我觉得你坐过站了。哦,我可没那么傻。

此刻的她是多么可爱啊。犯了坐过站的错,却仍一副不知情的模样。她长长的额发滑落在小说的书页上,她的眉皱着,她的睫毛眨着,她的唇读着……她已经完全沉浸在那本小说的世界中了。这样读书的女人是多么美丽啊,她的模样让我这样的看客的心都融化了。

呵……想占有她。哪怕——我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哪怕只是站在她的身后……我不禁想象着自己的鼻子在闻她的发香,想象自己的手沾到她的衣角,想象她的背在颠簸中靠近我的怀,想象……

我慢慢的向她踱去,可这车厢真是太挤了。现在的我已经无法保持正常姿势的站立了,更不要说到她的身后,做那许多猥琐的事。呵……真羡慕此刻站在她身后的那个男人。

等等,那个人与她的距离似乎太近了,近到完全可以做我所想要做的任何事。我看到她带着静电的头发分散开搭在那个男人的衣服上,而那个男人小心翼翼的张开了嘴,竟然开始用湿嚅的舌轻舔她的发。这是怎样龌龊的事啊!我几乎要惊叫起来了!

可这时,车靠站了。急促的刹车让整个车厢的人失去平衡。车门敞开的瞬间,车厢中一片混乱,拥挤车厢中的人潮水般涌出,拥挤车厢外的人潮水般涌入。

我没有惊叫。不是因为在刹车时失去平衡,也不是因为进出的人的拥挤。我只是看到,在车门打开的瞬间,那女人浓密的头发罩在了那个男人的头上,而那男人便在这一瞬间如泄气的皮球般萎缩下去并瘫倒在那女人的背上。我垫起脚想看个究竟,可女人的头发遮盖了一切,而此刻车门才刚刚完全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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