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玄龄和长孙无忌正在大殿里整理图册,长孙无忌一边整理一边说道:“眼看战争就要结束了,这天下今后将是……另一番景象啊。”
房玄龄停下来,看着长孙无忌,“是啊,这正是令人忧心之处。我们是王府之臣,王府的命运就是我们的命运。”
长孙无忌长叹一声,“历代开国之初,偃武修文是必须的,和平到来,秦王府该何去何从?唉……”
房玄龄开解长孙无忌,说道:“你何必如此,依我看来,秦王有平天下之志,更有治天下之能。天命不该就此作罢。”
长孙无忌警惕地看看四周,小声说道:“你说出了我的心里话。不过,该如何说给秦王听呢?”
“总会有机会的。这事……不能操之过急。”
“听说洛阳有一神人,叫王远知,此人已经一百多岁了,很会占卜,我们可否前去问问?”
“我也听说过此人。当年隋炀帝见了他,都亲执弟子礼。”
“他是李密和王世充的老师,他的两个学生称王称帝,但是他就是称病不出。他早就预言李密、王世充必败,料事如神。”
房玄龄点了点头,“虽说天命不可预料,但是舆论还是有用的。”
“咱们不妨用他来启发秦王。”
外面脚步声传来,两人停止了对话。正是李世民,他像往常一样来到大殿内视察,四处巡看,走来走去。
房玄龄停止整理,看看李世民,故意说道:“洛阳有意思的东西还真不少,有意思的人也不少。我听说洛阳有个叫王远知的道士,颇通玄象,远近闻名。”
长孙无忌看了房玄龄一眼,默契地配合道:“如果没有事情的话,殿下不妨去见见这位王道士。”
“没这个必要吧。”李世民淡淡地说道。
房玄龄问李世民,“殿下还记得秦王府有个薛颐吗?”
“记得。后来我保他做了朝廷的太史丞,现在是太史令了吧?”
房玄龄进而又问道:“殿下当初为什么要保他做太史丞呢?”
李世民看了房玄龄一会儿,有意味地点点头,对长孙无忌说:“你应该还记得吧?”
长孙无忌笑了,“这个人太危险了,他私下对殿下说,‘德星守秦分,王当有天下,愿王自爱。’这话要是传出去,殿下要被杀头的,这可是造反啊。”
“可是洛阳这个王道士,多年前就说过当今陛下会得天下,陛下现在不是真的得了天下吗?”房玄龄说完,向长孙无忌使了个眼色。
长孙无忌故作惊讶,“啊!这么灵?殿下,我们真的该去拜访一下这位王道士。”
李世民点点头,“好啊。”
第二天一早,为了掩人耳目,李世民和房玄龄、长孙无忌三个人,随从也没带,换上便装,骑马出了洛阳城。
三人没用多长时间就到了玉清观,因为战争的缘故,到处冷冷清清,空无一人。三人下了马,将马拴在道观门前的树上,而后房玄龄推开观门,只听“吱呀”一声,响彻整个院落,然而并没有人出现。
正在三人疑惑时,从殿内传出声音,“来者是客,贫道未曾远迎,还请谅解。”
长孙无忌在外把风,李世民与房玄龄进入殿内,只见里面光线昏暗,正中间供着道家三尊,香火缭绕。三尊之下的蒲团上坐着一个须发皆白的道人,正在闭目养神,想必就是王远知。听见二人进来,悠然睁开眼,说道:“你们当中有一位圣人,敢问难道是秦王吗?”
李世民和房玄龄大吃一惊,但李世民并没有理会王远知,只是四下看着。
房玄龄向王远知点点头,走过来坐到他对面。
王远知也向房玄龄点点头,又说道:“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但说无妨,秦王是仁厚之人!”房玄龄说道。
“即将做太平天子的人,一定要好自珍重!”
李世民一惊,这句话击中了他内心深处那颗最敏感的神经。要知道,他现在只是一个亲王,以亲王之身而觊觎天子之位,那是悖逆、是谋反!这样的事情一旦败露,他就算不会人头落地,也会身败名裂。但是,这样的惶恐只是一闪即逝,他的心中荡起一阵阵涟漪。
房玄龄看了李世民一眼,故作紧张地问道:“你是说……秦王是天子?”
王远知捋着胡须,点头道:“秦王是太平天子,天下将因秦王为天子而太平。”
……
从王远知那里出来,冷静下来的李世民对房玄龄说道:“这种话不可再说了啊!叫人知道了就是谋反。”
房玄龄拦住李世民,“殿下,您在担心什么呢?当初,周公就不是太子,以辅佐成王的名义,实际执掌朝政,周朝八百年,文物制度就是周公确立的,在后人看来,周公就是天子。如果他当年拘小节、怕别人说,周朝恐怕没有八百年吧?!”
房玄龄说到这里,见李世民略有所动,继续说道:“殿下现在有全权处置洛阳的权利,我们不妨好好经营,把洛阳作为秦王府的大后方。”
李世民略有所思,他没有说话,大踏步向前走去。房玄龄与长孙无忌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
三人出了玉清观,关好观门,正要解马踏上归程,房玄龄忽然对李世民说:“殿下,请你在此稍候,我还要进去和他说几句话。”说罢,房玄龄推开观门又跑了回去。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房玄龄出来了,李世民看着他,“玄龄,你为何又折了回去?”
房玄龄笑笑,“殿下,我只是去询问辅政谋划之策。咱们走吧。”
三人上了马,沿着来路驰向洛阳城,只留下哒哒的马蹄声在空中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