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由于疫情的原因,今年的春节注定与往年不一样,平时这个时候,我们在外地打工的人群,已经纷纷的踏上了回家的路途了,但是今年政府提倡就地过年,好多在外地的外乡人选择了留在当地过年,我也响应了政策,今年留在了上海,没有回家。不过说实话,现在不管在哪里过年,年味都是十分的平淡了,很难再找到我们儿时的那种感觉了。
我们小的时候,一进腊月,年味就渐渐的浓了起来。整个腊月,大部分时间都是围绕着过年进行的。虽然那个年代物质条件并不是太好,但是该准备的年货还是要办的。现在主要是花钱,有钱什么都可以买。但那个年代,大多年货都是家里的土特产,只要加工一下就可以了,也正是因为这样,才感觉那时候年味才更浓。就感觉忙忙碌碌的,那才是过年的样子。
那个年代,打面是过年前必须要做的事情,“打面”是我们高邮这边的方言,其实就是磨面的意思。当时一般人家会打两种面,一种是碎米面,一种是糯米面。碎米面一般做早烧饼比较多,做这种饼一般要用发酵的稀饭,再和上这种碎米面,放一晚上,到第二天早上开始做的时候,用勺子从盆里舀出来,贴在锅边,由于这种面很稀,贴在锅边很薄,所以刚出锅的时候会很脆,甚是好吃。不过时间长了,软下来就不怎么好吃了。有的人家做的多,会把它晒起来,等以后放到锅里烫烫,或者跟稀饭一起烧。我爸以前喜欢吃那一口,不过我不怎么喜欢这样的吃法。
过年前,蒸糕也是我们这里要做的事情,蒸糕蒸的好的,还是要数我们这里的周永昌老人,虽然这辈子,他在大家的眼里,没干过什么大事,但是蒸糕放牛,他做的还是要比常人来的在行。
记得以前,一到蒸糕的日子,会有很多人聚在一起。大家都把家里的面拿过来,准备蒸糕过年。蒸糕有很多笼屉,放在一个大锅上蒸,那种蒸出来的热气,弥漫在整个屋子里,像下雾一样,看不清人,但很暖和。第一家蒸糕的人会吃点亏,一般第一笼出来,都是被大家分着吃掉的,但一般人家也不会去计较,相反还会招呼着大家多吃点。蒸出来的年糕,一般人家都会晒起来的,到以后春耕农忙的时候,跟着稀饭一烫,吃起来很有嚼劲,干活也会有力气。
腊月进入二十四以后,年味就更浓烈了。我们这里,腊月二十四是小年,也叫二十四夜。这天开始,家家户户就可以掸尘了。掸尘寓意着把一年不好的陈旧都扫去,用一种崭新的面貌,迎接新的一年。二十四这天,我们这里还有一个风俗,就是玩灶火,听老人说过,二十四这天,灶王爷要上天汇报工作,大家都把火把点起来,送送灶王爷,同时也希望他在天上,多说点对老百姓有用的好话。
小的时候,我们可没想到这么多,我们只知道,火把烧起来以后,在田间到处飞奔的感觉真的是好。别人家有手艺好的老人,会用芦柴扎一个又大又结实的火把,这种火把一般要烧到两个小时左右,我爸这方面不擅长,正常情况下,我都是拿个草把跟人家后面凑凑热闹。这天晚上我们基本上是不知疲倦的,会玩的很晚很晚才会回家。当然,这天晚上有一些人家的草垛,还有一些树木都会为这天牺牲一下了。
过了二十四夜,一般人家会选择二十六或者二十八这天,炒瓜子花生。之所以选择这样的日子,那是因为过年讲究吉利,二十六,二十八在我们这里是双日子,所以显得吉利。
我们家一般是二十六做这些事情的,炒完瓜子花生。还要做一种烧饼,这种饼是用糯米面做的,由于有粘性,所以我们这里也叫粘(nian)烧饼。粘烧饼有大有小,这是三十晚上用来敬菩萨用的。也有的人家会把粘烧饼做成元宝的样子,三十晚上开始把这些烧饼放在菩萨面前,点上香烛,一直要到正月初五。
过年真正让人兴奋的,还是要数大年三十,这天一早起来,大人小孩都会忙碌起来。扫地,擦门擦窗。家里家外的东西收拾的干净整齐。有的人家还会用蒲包装上石灰,然后在自家周围拍成许多白色的蒲包印。这种蒲包印我们这里方言也叫“打稻砘”。
听老人说过,古时候有个叫“年”的怪兽,经常在除夕这天到民间来祸害,人们为了驱赶它,就用石灰撒在地上,后来慢慢就有了“打稻砘”这个风俗了。当然,大人在“打稻砘”的时候,是不让小孩跟着的,原因简单,就是为了图个吉利,因为小孩话多,经常会说一些错话,大人害怕小孩说错话,影响来年的福运。我爸一般喜欢很晚的时候打,因为那时我们小孩不会跟着。
扬州地区贴春联的时候,还会在门沿上贴上一种挂签,这种挂签用红纸纂刻图案,图案大多以“年年有余”“五谷丰登”为多,这种挂签我们这里也叫“封封钱”。 “封封钱”一般贴单数,正常门沿上贴五张或七张。“封封钱”贴好,基本上就算是过年了。这个时候,鞭炮声也会零零星星的响了起来。各家厨房各种诱人的香气,此时也散发出来了,但这个时候,对于我们小孩来讲,吃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玩的开心,然后在开心中感受那浓浓的过年气氛。
我们家年三十晚上,爸爸会买来米酒给我们小孩喝。这种米酒,是由大米酝酿而成,有甜味,小孩爱喝,但喝完易醉。小的时候不知道,还以为喝米酒是一种风俗,大了以后,在妈妈嘴里才知道,让我们小孩喝米酒,其实就是想让我们喝完睡觉,以免话多犯错。米酒我喝不了多少,倒不是怕醉,主要是我不爱酒味,实在喝不下去。
年三十晚上一直到初一早上,我基本不怎么睡觉的,说实话,那个时候真的很兴奋,睡不着。就喜欢听那鞭炮声此起彼伏的响起,以及爸爸在敬香时,那种香味中所特有的味道,直到现在,都能感觉到那种香气中的年味。
初一的早上,我们小孩是最忙的,基本上家家户户都要跑上一遍,一圈下来,口袋里的花生瓜子,麻饼糖果已是满满的了。这个时候,大人们也会相互串门,互道祝福之类的话。一番问候下了来,大人们就开始打牌了。小孩这时也有他们的乐趣,斗鸡,砸钱堆,捡鞭炮…我小的时候,就喜欢捡那些没有放完的鞭炮,捡到以后,把鞭炮从中间折断,把里面的火药倒出来,然后放在一起,用火柴点上,“噗呲”一声,火药随着火柴的点燃,会瞬间烧完,然后留下一股浓浓的硝烟硫磺的味道。现在的大人是肯定不会让小孩玩这些的,因为这个确实也很危险。
大年初一这天,我们这里还有一个风俗,早饭是男的去做的,女的则是躺在床上,不用起来的。所以初一这一天,我便可以享受一下爸爸的手艺了,那个时候,我们家也包饺子,但是数量不是很多,如果全部下饺子的话,是不够吃的。爸爸会把饺子,汤圆,肉圆,粉丝烧在一起,然后用猪油做汤,放上酱油,味精蒜叶调味,这样一种杂烩式做法,说实话,还真的很好吃。直到现在,我还经常尝试这样的吃法,但是始终吃不出爸爸的那种味道。
转瞬间,许多年已经过去,“年”每年还在过,但儿时记忆中的“年”已经慢慢淡化,那曾经留念过的味道,也已悄悄流失,但留在自己内心深处的美好记忆,却是一直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