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家园】
汪老在古稀之年写下“假我十年闲粥饭,未知留得几囊诗?”这样的诗句,诙谐地设想自己的老去,十年一粥一饭,赢得诗香几袋。这样的人生,淡然高远。
我和谁都不争,和谁争我都不屑;我爱大自然,其次就是艺术;我双手烤着,生命之火取暖;火萎了,我也准备走了。——[英]兰德 著(杨绛 译)
杨绛一生最钟爱的诗伴随着她,悠然老去。纵然挚爱离去,孤身一人,她散发着生命中的每一分热力和温暖,照亮了黑暗夜空。即使生命之火熄灭,也是神态自若,泰然从容。
他(她)们经历了衰老,他们的文字中,我看不到恐惧、愤怒和贪心,看到的是生命长河静静流淌,偶尔会有闪烁的微光。
一直以来,我都认为,变老是一件可怕又丑陋的事情。发现白发的第一感觉是如临大敌,恨不得将其斩草除根,发现眼角第一条皱纹的当天,就跑到商场买了最贵的眼霜,妄图扭转颓势。
可预见的,不能接受的,白发一根、两根……逐渐蔓延,大有野火燎原的劲头。皱纹也不会因为眼霜就阻扼了它的滋生,它巧妙地唤起它的同盟,某个干燥的冬日,某个不眠的夜晚,如牵连纠缠的藤蔓,暗暗滋长,日益壮大。
曾经以为那松弛的肌肤、满脸绽开的核桃纹,与自己是背道而驰的人生。没想到,走向衰老是每个人的殊途同归。
于是,开始默默地忍受生命赐予自己的必然,渐渐习惯漠然地面对生活。
最近几年,家里的长辈都步入了耄耋之年,妈妈也年逾古稀。每年只要有机会,就会依次拜访几位老人家,探个平安。在那些老人家面前,妈妈仿佛回到了儿童时光,一派天真烂漫。我这俨然是八九点钟的太阳,就负责把他们逗得一脸灿烂。
三姥爷86了,几年的双腿关节炎已经彻底让他不能行走,在家里也得被推着轮椅滑行在各个屋中。但老人的不敏于行丝毫不影响他的乐观幽默,谈笑风生。
别人说他就爱吃肉,耳聋的他大睁着眼睛,用了半分钟才理解了别人的调侃,他那不再清澈的眼神还是很灵活机敏,不屑地向空中一瞟,嘴巴一撇,斜成一条线:“哼,爱吃肉,可以长力气,到时我得冲90呢!”一家人被他逗得哈哈大笑,他也爽朗地笑了起来。
二姥姥一身病痛,但按老年人的说法“只要心脏和脑子没毛病,就都不是大毛病。”老人就忍受着湿疹、腰椎间盘突出、关节炎各种疾病的车轮战或混合出击。
妈妈问“您怎么不去积水潭看看?”老人幽怨地看着妈妈,像个小女孩一样抱怨:“那里的医生看得这种病太多了,都不把我当个病人,不重视我。”然后老人就乐滋滋地介绍她家的大猫有多么地懒,金鱼多么悠闲漂亮。一身病痛早就被抛到九霄云外。
一圈拜访下来,年年拜访下来,看到老去不那么可怕了,优雅地老去也是可能的。
这个优雅不是红酒面包装点的法式浪漫,也不是曼妙身段得体衣着凸显的风采,不需要蹦着一股劲儿,不需要挺着精气神。只需要与岁月和谐相处,接纳衰老,接纳自己,淡然面对就好。
如果可以,我会再努努力,三分书卷气,三分孩子气,再有四分坚韧和乐观。像老辈儿一样,又有点不一样。同样的安之若素,不同的色彩人生。
我们能够优雅地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