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银河系,有一颗彻底无关紧要的小小蓝色行星。这颗行星有个问题,那就是:星球上的绝大多数居民在绝大多数时间里都不开心。
很多人越来认为,当初从树上下来已是大错特错。有些人甚至说连上树这一步都不对,一开始就不该离开大海。
《银河系搭车客指南》的开篇里如上写道。
根据”生命始于海洋“的假说,起初,原始海洋里的一些单细胞的原始生命学会了利用光能,便朝着植物的方向演化,并成功登陆。或长成了一颗草,或站成了一棵树。
另一些虽在稍晚时候才脱离苦海,然则何其有幸地学会了运动,于是就朝着动物的方向演化。直到某一种长出了”脚“的鱼类,勇敢地从泥塘子里爬上了陆地,才渐渐有了各种动物和我们地球人。
难怪小时候妈妈对我讲,大海就是我故乡。而直到两个多月前的清明节那天,我这个地球人活到22岁才第一次看见大海,回到故乡。
那天,我六点起床从广州赶往深圳。一路上,我的心潮都在浪里格/浪里格/浪里格浪。请不要苛责一个自幼深居内陆的男子,他从小对海浪、沙滩、比基尼充满了向往。
排了两个多小时的队,我终于坐上公交车从人海奔向大海。一个多小时后,汽车行驶到远郊。低垂湛蓝的天空里散布着几片薄云,远处的丛林连向天际。整洁的公路上偶有车辆往来,路旁长满了野花和齐膝的青草。
天热有点燥,好在空气清亮透明。从车窗望去,世界就像加了一层滤镜——美图秀秀里那款叫做”印象“的滤镜,十足的日系小清新。路远人美风光好,我看着看着,坐过了车站。
在“水头沙”站,我忘了下车。随即而来的是一段上坡路,一面临山,一面出现了护栏。我虽没看过大海,但也隐约觉察到:这是大海的神迹!人们伸长了脖子,拿起手机和相机,等待大海的降临。
片刻之后,公交车爬上了临海的高地。尽管心里有所防备,但那片大海却像是被人硬生生地丢进我的眼睛里、砸进我的眼睛里、塞进我的眼睛里似的,胀得我喘不过气。
22岁的我,终于第一次看见大海。
真大!真蓝!真的跟电视里演的一样!
我想起了去年在飞机上俯瞰南京市郊闪耀的的河网与水田,我想起了骑车绕行一周需要一个半小时的武汉东湖,我想起了我二叔和三叔在村里承包的两个鱼塘。
我应该是家族里第一个看见大海的人吧!哈哈!我怎么这样有出息!同时,这又是我的一个意义相当深远的”第一次“。我真是太乐于去实现每一个”第一次“,每一次都像是对自己的加冕。
下车后是一条狭长而崭新的街道,虽则两旁都是次第的小楼门店,但因为简直晃眼的阳光,却显得十分明亮。我沿着街道往回走向“水头沙”,走着走着闻到一股带着腥味的风。味道越来浓烈,最后竟出人意料得走入了一个小海湾!
远远望去,有一种强烈的电影既视感。岸边堆叠着五颜六色的房屋,深蓝色的开阔的海湾里停靠着成片的乌黑的小船。我沿着白得刺眼的堤岸奔向海边。礁石上有人在钓鱼,鱼竿很粗,鱼线甩得很远。远处的海面上静静地浮着一片桅杆耸立的渔船,好似几百年前的海上霸主荷兰的舰队。
极目远望,在海天相接的地方,海平面像是鼓起来了一样,呈现出明显的弧形。这让我坚信,地球确实是圆的。旅行至此,我已然获益匪浅。
是日,正是清明节气,但南方的日光已相当毒辣。我面朝大海,没有春暖花开的情趣,却想起了亿万年前那批最早从大海爬上陆地的远祖。斯人(鱼)已逝,我伤感了一下,热得赶紧去酒店下榻。
去往酒店的柏油马路建在山崖之上,另一面便是壮阔的的大海。正因如此,连烈日下散发的沥青的气息,我也觉得别有一番风味。途中,我敏锐地发现远处有几个穿着大胆的人在水里嬉戏。我把相机的镜头拉到最长,才看清楚是三男两女,并且不是比基尼。
一路走走停停,节制地拍照,没一会儿就到了“东方海景酒店”。这个酒店更是本次旅程的一个十足的惊喜。酒店建在一块高地上,距离大海不足百米,门前便是一片野生的海滩。我住在3楼的无敌海景房,站在阳台上望去,就像活在电影里。
醒来,天色向晚。排队翻过钢叉高耸的铁栅栏,我扔掉拖鞋,终于踩在了沙滩上。接着,便是毫无节制地拍照/自拍、摄像。一遍又一遍地追逐退去的潮水,一遍又一遍得让涨起的潮水追赶。谁都没有我会玩!
游人本就不多,夜幕降临之后更是没剩几个。沙滩上没有照明,海浪翻滚,声音几近恐怖,全然没有白天的罗曼蒂克。于是,我在夜色里又翻过钢叉高耸的铁栅栏,像亿万年前的远祖一样逃离大海。
身穿短裤拖鞋,我沿着灯火辉煌但车辆稀少的柏油路寻找吃的东西。有那么一刻,忘了自己从哪里来,只想留在此地哪儿也不去。那晚,我吃了一只怀念至今的“窑鸡”,以及一盆紫菜蛋花汤(旅程中的唯一一道海鲜)。
回房之后,我坐在阳台上吹了一会儿海风。可惜忘了买啤酒。
次日十点退房之后,我又去了海滩。正要提腿翻铁栅栏,一个保安前来制止。我乖巧地承认错误,待他走远后,迅速地翻了过去。
海浪频频,我在沙滩上留下的字句几次被它抹去。不得已才潦草地写了一句:靓仔阿佩,到此不会游。
然后,靓仔阿佩开心得离开了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