蹉跎,指虚度光阴,任由时光流逝,却毫无作为,恰恰就是我这一生的写照。闲来无事,就借用简书这个平台来写写我的蹉跎岁月吧。
一、出生地
我出生在世界铅都湖南常宁水口山附近的一个小山村,上大学时,父亲选择矿冶专业,与他从小生活在矿区附近是不无相关的。他一九四零年湖南大学矿冶工程糸毕业后就是从水口山矿务局起步,开始了他一生的探矿、採矿生涯,四四年日本鬼子占领了水口山矿务局,父亲就南下赣州,去了江西赣南的鎢矿,四九年解放了,他又回到湖南,到湘潭锰矿工作。
我出生在一个叫朱家桥的小村子,依山傍水,风景秀丽,但是非常穷,一二十代的繁衍,至今只有十几户人家,几十个人口,人民公社时代只能与相邻的另一个小村子合伙,才能成立一个生产队。当年外公仅仅看中了父亲是方园十里八乡唯一一个会读书的人,才把母亲嫁给了父亲,並从经济上支助了父亲,完成大学学业。母亲从心里是很不願意嫁到这个穷乡辟壤来的。
父亲参加工作后,母亲起先是跟隨父亲住在矿山,相夫教子,但是日本鬼子的细菌战使我的两个姐姐,两个哥哥在一年中相继得痢疾而死去,最大的姐姐已经七岁了,母亲哭干了眼泪,认为这一切都是当隨矿家属所至,就不管不顧地回到老家那个小山村,把父亲一人留在矿山上。一九四七年终于在小山村生下了我,为了好养活,还给我认了个更穷的干娘,在她家里养到一岁多。母亲离矿回乡这一举动,没想到为20年后的屈辱打下了伏笔,也连累了父亲,改变了全家的命运。
二、大冶城关镇
解放后,父亲离开赣南鎢矿来到湘潭锰矿,当时刚刚建国,百废待兴,接收矿山的解放军干部没有多少文化,初接手,他们不懂管理企业,更不懂技术,(这个矿是伪国资委所属的官僚资本,资本家早逃跑了),只能依靠旧职员,特别是工程技术人员,父亲是军管干部倚重的对象,被负予很大的权利,甚至财权。正当父亲在湘锰干得风生水起,准备大展拳脚时,中南有色管理总局一纸调令,调他到湖北大冶勘探铜矿资源,成立阳新大冶铜矿地质勘探队(代号4213队),任付队长。1952年5月,父亲就来到了大冶,与他的同事们汇合,开始了风歺露宿、遍踏青山的地质勘探工作。直到1952年9月才到湘潭接母亲和我们兄弟三人,那时我己经5岁,开始记事了。记得从汉口到大冶,我们坐的是郭杜孙师傅开的吉普车。父亲在大冶先锋街租了民房,邻居是刚从山东解放区转业来矿任领导的管庆本、唐琰一家。
正值学校开学,父親一回到大冶就上班去了,他们的队部就设在墈头一家叫"刘福泰"的私人百货店楼上。母亲留在家里整理行装和做饭,二弟建平当时才两岁,老三建生只有三个月,都没有时间带我去学校报名,我是跟着管庆本的大女儿管国华去学校报名的,她当时也只有7岁。城关镇小学离我们的住处不远,两个连大冶话都听不懂的小孩,一人拿着两块钱到学校去报名,没有任何大人陪护,这在当今是难以想向的,可当时确实如此。52年还没有户口本,负责报名的老師问:"几岁了?”我照实回答:“五岁″,我被告知:必须七岁才能上学。管国华上学了,我后来被母亲送进了大冶师范附小幼儿园,成了我们家唯一一个上过幼儿园的人。母亲拖着两个幼儿,还在县城一家私立会计学校上了几个月课,才三十多岁的她太想出去工作了,但是当时的条件使她的願望最终没能实现。
第二年,1953年9月,我进了城关镇小学,那时连小学都发校徽,那枚大冶城关镇小学的白㡳红字的校徽,我至今还保留着。每天早晨,母亲给我五分钱(当时的票面写的是壹佰元)过早,能买两根油条、一碗豆浆,或是两个鍋盔、一碗豆腐脑,当时的物价是很便宜的。放了学,自己背着书包回家吃饭。先锋街街口直通大冶湖中心的一条大堤,往前走就到了一座白塔,我经常去塔下玩耍,挖堤边的青蛙泥(白色,就是观音土),因为是战后不久,堤边还能捡到子弹壳。
三、五四年大水
城关镇小学位于当时的县委大院后一个高坡上,54年6月份,学校快放暑假了,早上,我背着书包在街边吃过早点上学,到了学校大门口,看到到处是隨风飞舞的纸片,走进教室,里面空无一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心想老师都去哪了?同学也一个都没有来,只好回去了,走到下坡的地方,却发现回不去了,来时的路己经水漫金山了,望着被淹的街道,水面漂着的木板、衣物,心里害怕极了,只好退回学校待援,约莫等了两个多小时,父亲终于带着单位租的小船来了,他对我说,家己经搬到墈头去了。
长大后才知道,那次大水是为了保武汉,挖开了长江与大冶湖的大堤分洪所至,难怪水涨得那么快。54年不比现在,又是广播,又是电视,万里之遥发生的事倾刻之间就家喻户晓了,那时,再紧急的通知也只能靠口头传达,大冶湖东边在掘堤分洪了,城里的㡳层百姓仍音讯不知,不知淹死人没有,财产损失是免不了的。搬到墈头住了个把月,水退了,家就搬到龙角山了。
四、难忘龙角山
初到龙角山,那里还有些茅草屋,那是矿里的先驱们住过的地方。盖好的十几栋砖瓦房都是平房,每栋都是8户,户户都是一大一小两间卧室加一间厨房的格式,约莫总面积也就是30多平米而己。天花板和内墙就是那种竹片㚒成,外塗石灰浆所制,看上去倒也是雪白雪白的,简单的家俱都是矿里配备的。54年还只叫新冶铜矿筹备处,到56年新冶铜矿才正式成立。学校就在宿舍坡下的一座大庙里,几分钟就能走到,老師有本地教育局分配来的,他们一口的大冶话,也有矿里的职工,记得有一位姓叶的女老師口琴吹得很好,常领着大家唱歌跳舞。这个简陋的学校里竞然也制办了一台康乐球台,我经常早早地跑到学校去占位子。
学校还经常组织我们到一、二十里外的姜桥、栖懦桥去野歺,每人带上几个鸡蛋,一两个馒头,在山涧小溪里翻石头,捉螃蟹,钓青蛙,然后分头去检干树枝,在小河滩上烧一堆火,烤着带来和捕捉的食物,经常是乐而忘返,记得有一次回来晚了,天都黑了,离家还很远,一个个垂头丧气,走不动了,就拦矿里从大冶县城回矿的卡车,把大队旗杆和洋鼓洋号橫在公路中间,逼停了汽车,大家一窝蜂爬上车。郑文胜的爸爸是矿里的电工,郑的姐姐当时己是大冶一中的中学生了,有一年暑假,她还组织我们搞篝火夜营活动,大家都兴高彩烈。
五十年代的龙角山可是个风景如画的地方,春天里漫山遍野的映山红,兰草花,还有一种我叫不出名字的黄色的喇叭花,都是野生的,村庄屋后大片翠绿的竹林,粉红的桃花,雪白的李花,令人心旷神怡。大概是离开龙角山之前,我到一家农户的桃园偷偷挖了一棵桃树,移栽到自家屋后的空地上,现在这棵桃树还在。在那间小屋里,我还养过蚕,桑树,柞叶树满山都有,每次採桑叶,还能顺便抽一把毛竹笋交给母亲炒着吃。到了夏秋季节,只要有时间,我就会上山去摘麻蔗、奥梨(大冶方言,两种野果),还有野板栗,经常很晚还没回家,惹得母亲担心。那时的冬天,每年都下大雪,漫山遍野一片白茫茫,我们用竹片做简易雪橇滑雪,屋檐下每年冬天下大雪时都会吊着粗粗的冰柱,这种景象,很难再看到了。
龙角山没有大河,只有小溪,矿里的尾砂坝就成了我们游泳的埸所,小孩子也不知道坝里的水对身体有危害,反正一到夏天就到那里去游泳,有时还因此迟到挨罚。电影院是没有的,但露天电影每星期都有得看,下雨天就在食堂饭厅放,只不过要自带板凳。
我们家住在七栋东头第一家,第二家是我们的湖南老乡财务科陈科长一家,也就是陈梦兰家,第三家是武汉人,姓谢,大儿子叫谢兰青,第四家是个姓李的汽车司机,东北人,他家的长子叫李彦周,第五家是个医生,姓寿,是浙江人,第六家是劳资科庞科长家,第七家就是李苏家,他是我同班同学,记得当时叫李甦,反正来自五湖四海,应该有八家,另一家记不得了。
在龙角山四年里,与我交往最密切的一个同学叫潘新国,他的童年生活比较悲惨,父亲早逝,母亲带着他们兄弟几个改嫁给了矿里的电话总机潘师傅,家大口阔,日子过得很苦,58年老潘师傅去世了,12岁的潘新国由矿里特殊照顾顶了继父的职,当起了童工,就在电话总机上班。不过,他也因祸得福,免除了后来的上山下乡,当我还在农村苦苦挣扎时,他却己早早在城里娶妻生子。
龙角山的四年是我一生中最无忧无慮的四年,是留下快乐记忆最多的四年,谢谢龙角山!妳给了我最美好,最快乐的 童年。
这张合影是1957年在龙角山职工宿舍7栋后面的空地上照的,左1是筆者,时年10岁。
这张照片是2017年春节在7栋正面,筆者的故居门口照的,他己经70岁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