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米店,想起家里的大米吃完了,顺路进去买一点。
“北方大米还是南方大米?”
大米居然也有地域之分?
“不一样的地域,价格不一样。同等档次的大米,北方米比南方米一斤要贵两块钱。”
啊?!为毛啊,既然同等档次了,价格差异咋还这么大。
“北方大米一年只产一季,生长期长,煲成米饭后有一股特殊的清香。南方大米最多的时候一年可以产三季,生长期短,虽然阳光足水分大,煲饭后味道却远不如北方。”
听了米店老板的话,我有点将信将疑,一粒大米,有这么玄乎吗。抱着验证的心理,南、北方的大米各买一份,回到家,一样煲一锅,老公下班回来,率先端了一碗南方米饭吃起来。吃完后,顺手端起另一碗北方的米饭,只吃了一口,脸上就泛起一种犹疑:“嗯,怎么味道有点不一样啊。”
没这么夸张吧。我捻起一勺米饭放进嘴里,感觉不到什么啊,可是,再去吃南方的米饭,口感的异样立刻出来了。
相较于南方的米饭,北方的米饭更弹更有嚼头,唇齿间也更有一种说不出的清香。
现学现卖,将米店老板的话鹦鹉学舌给老公,他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啊,看来,时光还真是有香味的呢。
时光是有香味的?听了这话,心中一动,想起了阿婆。
阿婆今年63岁了,虽然是个名不见经传的老太太,可方圆几十里的人都知道她。阿婆的闻名是因为蒸得一手好面花。小时候,我经常看阿婆做面花,发面,压面,扩模子,醒面……做一锅像样的面花,最起码得俩小时。那个时候家里生计艰难,阿公脾气暴,总嫌阿婆手脚慢,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懒婆娘蒸锅馒头都这么慢。
阿婆不和阿公计较,于是自动缩减了做面花的次数,为此,我特别不高兴阿公。因为,我非常非常喜欢吃阿婆做的面花。其实这种家常的面花妈妈也会做,但同样的白面,妈妈做出的面花味道比阿婆做的可差太远了。等长大了,我成家开始过自己的小日子,特意跑去和阿婆讨要做面花的“秘方”,阿婆瘪着没牙的嘴巴乐起来:“傻孩子,哪有什么秘方啊,只不过揉面的时间长一点,压面的力道大一点,醒面的火候掌握的巧一点罢了。”
见我不信,阿婆随手从面盆里揪出一块发酵的面,随随便便揉几下做了一屉面花,蒸熟之后递给我:“尝尝,这和阿婆平常做得一样吗?”
掰开白生生的面花,只尝一口,我就无语了。确实,这仓促做成的面花,虽然形状和过去阿婆做的面花一样,可口感嚼劲都差太远了。
“干啥都一样,功夫不到,绝对出不了正宗的味道。别看你阿公总嫌我做面花磨蹭,可有段时间不吃,他就馋得什么似的呢。”
坐在阿婆身边的阿公,笑眯眯地偏着头,装聋作哑的冲我扮鬼脸。现在他在阿婆面前可轻易不敢发火了,最近这几年,阿婆打通临街的南房开了一家面花店,同样的面花店一条街上三四家,别人的机制面花一个五毛钱,阿婆的手工面花一个卖到一元,却还是供不应求。
过去只觉得阿婆的面花好吃,现在突然明白,阿婆的面花之所以好吃,也是因为她用心在面花里加入了时光这剂香味吧。
小区的绿地要实现绿化达标率,种了一溜的泡桐。两三年时间,拳头粗的泡桐就开枝散叶发散得一塌糊涂了。看着枝繁叶茂的泡桐,想起家里种的那两株银杏树,四五年过去了生长缓慢得将人的耐心都要耗尽了。
早知道这样,当初还不如家里也种泡桐。那样的话,现在说不定早就亭亭如盖了。
“你这就外行了吧,泡桐怎么能和银杏树比呢。”听了我的“懊悔”,老公摆出一副行家的架势。“泡桐虽然长得快,长成后的树干却百无一用,就是棵“废柴”,银杏就不同了,虽然生长期长达几十年,一旦长成,就等于种下了一棵宝树,身价很高的。”
为什么会这样?
“很简单啊,泡桐长得太快,树干密度不够,干什么都不中用,银杏就不同了,生长期长,树干密度紧致,做什么都是上好的材料。”
听了老公的话,看着面前硕大丰盈的泡桐,我又想起了米店的米、阿婆的面花。
这些烟火家常中随处可见的琐碎“表象”,蕴含的是不是正是世间万事的一种本相?
凡事求快的“高效率”时代,他人眼花缭乱的“速成”让多少人着急忙慌忘了初心的方向,但是,大浪淘沙,最终能够灼灼光华发出璀璨光芒的,还是那些在曲折漫长通幽之径上潜心修行、心怀笃定的“苦修者”。
一粒时光含量不同的米,味道不一样;一个用心程度不同的面花,口感不一样。一棵生长期差异巨大的树,自身价值不一样。一个人和他的“所在领地”生长,耗费时光不同,最终光芒,也不一样。
这就是,时光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