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60年代掀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无数青年人在党的号召下积极奔赴农村和边疆,渴望为祖国抛头颅洒热血,实现人生理想。
我们总以为那是一段激情澎湃的浪漫岁月,然而真实的历史并不像《山楂树之恋》那么美好,知青岁月往往是残酷而无奈的。
《天浴》便是这样一部影片。
《天浴》翻拍自严歌苓的同名小说,导演是陈冲,也就是《末代皇帝》中婉容的扮演者,女主角文秀由当时16岁的李小璐担任,凭借该片导演陈冲获得了第38届柏林电影节金熊奖提名,李小璐获得第35届金马奖影后,上映后影片很快被禁,原因是尺度过大、露骨,然而真实原因并非如此然而,我们都心知肚明。
影片讲述的是成都女孩文秀跟随下乡队伍来到西藏,和被阉割过的藏民老金共同放牧,两人情谊深厚。为了获得回城的指标,文秀一次次出卖身体,却一次次被欺骗,最终在无望的期盼中她选择死在了老金的枪下。
一、草原的四季,也是文秀生命的四季
文秀刚来到草原的时候,草原水草丰美,鲜花盛开,她的眼神如同小溪般清澈,她的笑容如同鲜花般娇艳,她天真而美好。
六个月的下乡期限已到,场部接她回家的消息却久久没有传来,在她望眼欲穿的等待中,却等来了一个又一个声称可以让她回家的男人。
第一个男人是年轻的供销员,谎称认识许多场部的人,文秀的眸子一下子亮了起来。
就在她交出自己以后,日夜心心念念着这个带走她贞操的男人,这个男人身上,系着她少女情怀的初次羞怯与依恋,还有一份深深的对于回家的期待。
可是,除了一个苹果,他什么也没有留下,甚至,他再也没有出现过。
一个又一个男人走进了老金的帐篷,他们贪婪于她年轻稚嫩的身体,却总是在提起裤子后杳无音信。天真的姑娘怎么会意识到这是一场骗局呢?!
后来,她明白了,可是,又能如何。
恨铁不成钢的老金骂她:你这就是卖!
她回道:卖也没有你的份。
在这辽阔的草原上,文秀和老金如同朋友,又像是父女,彼此关心和依赖,却又总生着一层淡淡的隔膜。
秋天到了,文秀已经麻木了,各式各样的男人出入老金的帐篷,她早已习以为常,俨然已经成为了草原上的公用妓女。
对此,老金同样很无力,似乎他唯一能做的,是烧掉其中一个男人的一只鞋。
终于,文秀怀孕了,连孩子父亲也不知道是谁。
老金拉着文秀打胎,做手术的两个女医生说悄悄话:
“那么疼都一声不吭”
“我猜她做的时候声音一定很大”
文秀听到了她们的对话,却只是一声不吭,眼神空洞,望着冰冷的天花板。
走出病房,雪花落了她一身,而她,却不再纯洁,她眼神的光永远地暗淡了。
草原早已被皑皑白雪覆盖,天地苍茫,一望无际,老金找到了蜷缩在医院附近的文秀,在这一片纯白的冬日草原上,他开了枪。
老金对文秀,像是父亲,又像是哥哥,像是朋友,又像是恋人。
假如他是一个生理健全的男人,他还会对文秀这么好吗?
或许会,或许不会。
假如并没有意义,因为只是假如。
可这偏偏是影片的巧妙安排,至少对于文秀来说,老金是唯一的依靠与信赖。
头顶的鹰仍在盘旋,来年的草儿依旧长,草原的星空依旧如此灿烂,可年轻的生命就这样逝去了。
或许,对她而言,死亡是唯一的选择。这不是终结,反而是解脱。
草原的四季,也是文秀生命的四季啊。
二、信息不对称衍生的悲剧
信息不对称是信息经济学中的一种现象,然而也存在于生活中的很多领域。
生活在信息闭塞、交通不便的草原,文秀根本无法获得外界的消息,正因为如此,她才会轻而易举相信那些声称可以帮她回家的男人。
文秀并不是基本信任感太强,只要设身处地从主人公的视角去看,我们就不会简单的评价她“蠢”或“天真”。
首先,她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
家庭背景实在很普通,没钱没权,唯一能做的是跟随政策的指引,所以,她很难也无法逃脱下乡的命运。
其次,年轻而不谙世事的女孩实在容易受骗,一个男人稍微挤出几句甜言蜜语的话,拍着胸脯许下诺言,就足以让她信以为真。只要一旦谈到“回家”,原则不再是原则,每一个男人都不能得罪,因为他们都是她回家的希望啊!
我相信,文秀不是没有猜到他们在欺骗她,可是,一个文弱的女孩,没钱,没权,没势,除了献出身体,别无他法。
其次,文秀对外界一无所知,每一个男人都比她掌握的信息多,不管这些信息是真是假。他们之间信息是不对称的,因而不公正,她除了选择相信还是选择相信,哪怕这份希望闪着虚伪的光,也总胜过希望的光芒黯淡熄灭。
如果文秀不处在这样一个信息闭塞的地方,稍微掌握一些外界的新消息,或许还有一丝回家的希望,可偏偏,她对所有一无所知。
同回家的希望与甜美相比,出卖身体显得不值一提。
影片最后,在一片覆盖着皑皑白雪的草原之上,文秀躺在了她昔日沐浴的小水池,那是老金为她做的。
以往每次那些男人走后,她都要仔仔细细地洗干净自己的身体。
此时此刻,再也不用了。
因为,她就躺在这里。
白雪洁润她的身体,苍穹净化她的灵魂,草原安放她伤痕累累的心。
过往的悲伤似乎正从她长长的睫毛上飘散,污秽的余音一点点从她的睡颜离开。圣洁的雪花依旧飘洒着,文秀是不幸的,可在当时,不知还有多少文秀这样的女孩子啊?!
回家的路再也寻不见了。
或许唯有死亡,是回家的唯一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