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明天农历十月初一,是传统的祭祖节日。因为是农时冬天第一天,此后天气渐渐寒冷,人们祭祀时除了食物、香烛、纸钱等一般供物外,还要冥衣焚化给祖先,叫作"送寒衣",故称寒衣节。母亲过世一年半了,在这样特殊的日子,把原先写就的纪念文章稍作改动公开发布,算是对母亲以及其它已经过世的亲人们一种特殊的纪念。
高山峨峨兮,慈恩难忘;
难报万一兮,反侧彷徨。
河水泱泱兮,母爱悠长;
割舍不断兮,哀鸣心伤。
2016年5月21日9:53,这是一个平淡的日子、一个平常的时刻,却注定成为我们难以忘却的记忆、痛彻心扉的瞬间。
为儿为女、忙里忙外一辈子的母亲,因突发心梗溘然长逝,永远地闭上了眼睛,离开了她艰辛养育四十年、五十年、六十年的儿子和女儿们,享年79岁。
母亲走了,走得那么急迫、仓促。尽管也知道早晚会有这样一天,但一直想着没有大病、身体硬朗、饮食正常的母亲应该可以再活三年、五年甚至更多。《诗经》中说“无父何怙,无母何恃;出则衔恤,入则靡至“。意思是没了父亲,我依靠谁?没了母亲,我依赖谁?出门在外,心怀忧伤;踏进家门,魂不守舍。对于2011年、2016年父母相继过世的我们来说,何尝不是如此?!
2016年7月14日,大哥在母亲去世一个月、自己的生日当天,缅怀母亲生育之苦、教养之恩,含泪写下《生日祭母词》:
孝子生日,母亲受难。
大地无情,苍天无眼。
一个月前,人生走完。
千寻不见,万哭不还。
爱在人间,无尽思念。
犊情未报,空留遗憾。
黄土温暖,祝母长眠。
松柏长青,愿母永安。
01
也许冥冥中注定,母亲和江家有一种特殊的缘分和情分。
老江庄,位于邓州市区西北22公里,张村镇东南3公里。我们江氏家族,根据传说是明初由江西抚州府金溪县迁居此地开基立村,故名江庄。
母亲1938年5月25日出生于老江庄,上有一个哥哥、下有一个妹妹。1955年8月16日,经媒人介绍嫁到相邻三里地的高家村江家与我父亲结婚,相继养育三子两女。因为农村和历史的原因,没有见到父母的结婚证和相关照片,从早年一张全家福中可以看出,当年32岁、已经生育一女三子的母亲依然端庄秀丽;即是若干年后,尽管经历生活的重压和岁月的消磨,依稀可见母亲当年的风采,连孙女和外孙女们都开玩笑说我奶奶、我外婆年轻时可好看了。
02
母亲是个普通的农村妇女,但一辈子坚毅、刚强,承担着常人难以承受的重担。18岁嫁到江家时,住在东院老宅的草房里。1965、66年,因为父亲的张罗,才相继盖了现在的三间堂屋、三间偏房。但分房时仍然是弟兄三人主房偏房各一间平均分配;后来母亲费尽心血和各种周折,从先后盖房另居的二叔、三叔那里把人家分的房子置换出来,直到90年代我们才算是有了一个完整的住宅。2000年前后,又是在母亲的一再坚持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砌了院墙盖了楼门。
这本不应是一个母亲应该操的心,但生活的无奈愣是把一个柔弱的家庭妇女打磨的无比坚强、独当一面。至今想来,仍然感慨万千、唏嘘不已,在这个来之不易的院落里,一砖一瓦都是父母的心血,一草一木都是父母的辛劳,一切一切都记录着他们的无奈和艰辛。
03
古人云:父母皆艰辛,尤以母为笃。单从母亲前半辈子看,可以说是一个苦命人;母亲一辈子吃苦耐劳,用心血、汗水甚至泪水撑起我们这个家。面对日子的拮据,母亲为了多挣工分和男劳力一样出工,付出了别人难以想象的辛劳。土地包产到户后,各样农活很杂很累,割麦又热又脏又累腰,母亲腰疼时就蹲下割;用架子车从地里往外拉麦个子、往地里送土粪都是力气活,母亲害怕我们人单力薄拉不了,扶着车帮踉踉跄跄有气无力地推车。还有就是赶农时抢收粮食、趁墒好插种烟苗,许多次母亲干完活回到家里连做饭的力气都没有了。
长期的透支身体,母亲不仅落下了营养不良的”老亏症”,不仅双手布满老茧、布满血红的裂口,而且重度腰肌劳损、经常浑身疼痛。好在老天有眼,我们兄弟姐妹一个个长大成人、争气正干,在不同领域都有了点出息,父母也跟着精神上舒畅了许多、物质上丰富了许多,也算享了几年清福,度过安稳平和幸福的晚年。
04
母亲尽管文化程度不高,只上过四年学堂和民校,但一辈子睦邻敬上、明白事理、与人为善,直接影响儿女们的做人态度和做事风格。
自我们记事起,从没见母亲和奶奶红过脸,说话声中透着平和和尊重。外爷1957年因病去世,母亲对外婆一直照顾的比较好,经常接到我家小住和看戏,有一年甚至花了七八十元给外婆做了一身涤伦衣服,而当时一个秋季下来也不过收入二三百元。母亲和娘家嫂子、自己小姑子从没农村常见的磕磕绊绊,几十年彼此相处融洽、往来亲密。母亲经常教育我们知恩图报,对在我们最困难时给予无私帮助的人,一直念叨千万别忘记人家的好。
更为可贵的是,虽然一贫如洗,但母亲含辛茹苦,超乎想象地倾力供养儿女们上学,儿孙两代人中接受高等教育达十人之多,不乏北大、南开这样的名校。可以说,以母亲的文化水平根本无法衡量也没去考虑这一切到底值与不值,只不过是因为“书中自有黄金屋“这样朴素的思想,更多的则是倾注父母宁可自己遭罪、不让子女受苦这样深深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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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儿女是娘的心尖肉,母亲为了拉扯我们长大吃尽了苦、操碎了心、忙白了头、累弯了腰;我们各自成家后,又盼着家家日子过得富足平安,谁家有个大事小情父母全记挂在心上。二哥当年生病,父母牵肠挂肚、茶饭不思。母亲每月初一十五焚香拜佛,祈求神灵保佑儿子平安。大姐查出重病后成了母亲最大心病,经常彻夜难眠、抓心挠肝,不知哭了多少次、流了多少泪。不管我的婚姻出现重大变化、大哥工作上遇到空前挫折还是小妹和妹夫偶尔争执,母亲都熬煎唠叨,把心操在前头。
爱之深、孝之切,在我们家体现的淋漓尽致。大哥参加工作后省吃俭用、照家顾家;大姐和小妹经常回老家买菜割肉改善生活、帮父母洗洗涮涮;2008年父母进城后这些年主要住在二哥家里,端茶送水、看病就医、问寒问暖、细心周到;后两年母亲住在城南小妹那里,照顾的也是无微不至。可以说父母前半辈子遭了不少罪,到老景儿也算是温馨暖心,甚至包括老两口后事的办理,也都体体面面、风风光光,算是遂了两位老人的心意。
06
在孙子辈眼里,母亲尽管爱唠叨、爱操心,但慈祥和善、不惹人嫌,是尽职尽责的好奶奶、好外婆。母亲特别喜欢孩子,先后两次去大连精心照看小孙子,不管哪个里孙外孙都当成宝贝看待,甚至包括大姐的外孙们,隔了几辈的母亲,作为老外婆也一样亲热喜欢。母亲会拉着小孩子的手唱“筛锣锣、打转转,去外婆家吃啥饭,打鸡蛋、烙油旋,不吃不吃两大碗”,会用苞米杆或者红薯梗,给孩子们制作“亲母打架”、“猴上杆”以及耳坠、项链。
母亲缝衣服、装被子、做虎头鞋,各种针线活都拿的出手。绣花应该算是母亲的拿手好戏,早年间村里的很多新媳妇们都向母亲讨教过,请她画鞋样、剪花样。到了母亲晚年,绣鞋垫成了她的主要营生,最喜欢绣藕莲花、牡丹花和喜鹊登梅,经常算着给这个孩子几双那个孩子几双。每次回家探亲,往回走时行李箱里面都放着母亲给小儿子和小孙子缝的几双鞋垫。一针针、一双双、一丝丝、一缕缕,母亲把对家人的情和爱,全部缝进了鞋垫中,现在每每拿出来,睹物思人、物是人非,都会深深想念母亲、感念母亲的用心。
07
以前每次回家,母亲脸上都是无比幸福和慈祥的笑容,而离家的时候,总是弓着腰拄着拐艰难地跟出来,千叮咛万嘱咐:“早点回来过年,早点回来过年,都回来啊”,目送我们远去。
2016年6月2日,也就在母亲去世前20天,我回老家探亲,几天时间一直陪着母亲,这应该是我本人这辈子所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之一。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一次母亲话头非常多、很多是过去从未提及的:母亲说“今年的争胜心赶不上过去,你说我做这做那,一旦死了怎么办?”,母亲说“你们这两天都走了,我可咋整呢”,“母亲说“你这次走了,什么时间再回来?”,母亲说“我想你们,也不知道你们想我不想?”……这些看似简单而又平常的问题,实际上是母亲对人间亲情的渴求,是母亲对儿女后辈的牵挂,也或者是冥冥中自有天意,是母亲对后事的一种交代,对未来的一种担忧?
08
母亲突然离世,对我们这些做儿女的是一次无情的重击,谁都无法接受和面对这样的现实。2016年9月2日,在母亲百日这个特殊节点上,我撰写一篇祭母文,以告慰母亲在天之灵,寄托不尽的哀思:
倏忽白驹,今至百日。
日思慈母,既悲且苦。
遽然而逝,阴阳两处。
疼心彻肺,涕长泪枯。
唯念吾母,终生劳碌。
五五出嫁,乃作人妇。
生养六人,成活者五。
勤事农桑,辛耕田亩。
应急解难,栉风沐雨。
尊师重教,孝老育幼。
坚毅刚强,勤俭有度。
子女有成,聊以藉慰。
含饴弄孙,天伦得顾。
天不假人,驾鹤西去。
空留挂念,唯子唯女。
既忧长女,病患何处。
抓心挠肝,夜不能寐。
泪眼相问,何如何如。
也念长子,四方奔走。
补贴家用,孝敬父母。
尽心尽责,有目共睹。
又思次子,大病尚癒。
敬上携下,邻亲全顾。
常忧饮酒,诫告应酬。
既怜三子,且远且苦。
命运多舛,历经变故。
尚不知情,奶孙团聚。
又想小女,既勤且孝。
端茶送水,洗刷梳头。
得享天年,含笑瞑目。
魂牵梦绕,唯有慈母。
夜忆旧事,历历在目。
六二回家,康健安好。
缝纳鞋底,慈祥如故
二五还乡,厚棺灵棚。
物是人非,转瞬为无。
天发慈悲,得有此母。
地何不公,猝然而去。
哺乳怜爱,慈恩永驻。
育生供学,含辛茹苦。
半百子女,茫然四顾。
宛若幼稚,孑然孤独。
吾辈相携,互谅互助。
告慰父母,前行以扶。
痛哉哀哉,以飨吾母。
09
是因为岁月的无情风霜、生活的太多磨难?还是因为儿女们的淘气偏见、有意无意的言语顶撞?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母亲的腰直不起来了,需要拄着拐杖进进出出;母亲的眼神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去世前一年有段时间更是有些癔症;母亲曾经的一头乌发也慢慢变白,像她自己说的那样“白头似狐”。
母亲撒手人寰,永远离开热爱她的亲人,留下的是刚强坚毅、勤俭持家,留下的是吃亏是福、与人为善,留下的是儿女们锥心的痛楚、无尽的悲伤,留下的是后辈们含泪的呼唤、永远的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