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风高秋月白
2018年5月9日 星期三 天气 雨
冷空气又来了,我猫在暖炉边,尽可能让自己蜷成一团。
摊在膝盖上的书,一直翻在第52页。反反复复地,也只是盯着那一行字在看。
“这一生,终归是我们在亏欠母亲。”
这一行字刺痛了我的眼,也深剜进了我的心。
那一年的冬天冷得一点儿也不含糊。虽是江南小城,可北风刮来,就跟刀片子割脸一样。每到这个季节来临,街上能见着的人影,都是寥寥可数的不得不顶着严寒出来的。
这里头就有必须在街面上讨生活的人,我的母亲也在其中。
城南汽车客运中心,是整个小城人流最多的地方。患有脚疾的母亲在车站边的路灯下支了个炉子卖烤的番薯和玉米。
平日里急着赶车或刚下车的乘客,因为没来得及吃上饭,也愿意买上一两个告慰辘辘饥肠。
可挨上了这等子寒冬腊月的天气,有时候一整天也难得卖出去几个。
最爱追着下客的车跑的三轮车,都不愿在这下刀子的天出来了。
人一冷,就都躲起来了。
妈不愿让我去车站找她,说是耽搁我学习。
记得那时,同桌蕾蕾父母给她买了电子琴。在邀我去她家弹了几次后,她见我总也舍不得把手从电子琴上挪开,就问我怎么不让父母也给买一台,她还告诉我不贵,一千来块钱。
听到她的话,我的心莫名被灼痛了。
一千多块,妈妈得卖完多少个红薯、玉米才够?
我再也不愿意去蕾蕾家了。
接连几天,父母都没再听到我兴奋地提起,又在蕾蕾家摸琴的事儿了。细心的妈妈发现了我的不对劲。
隔着一道布帘的房间,隔音效果并不好,那晚一直想着电子琴睡不着的我,听到了隔壁房间传过来妈妈一阵又一阵的叹息。
有那么一瞬间,我也会觉得上苍不公。凭什么蕾蕾功课没我好,却能无忧无虑的想要什么有什么。
同一首曲子,我能学得又快又好,而蕾蕾却怎样也弹不会。凭什么她就能坐在宽敞的大客厅里弹琴,我就只能在逼仄的黑屋子里呆着?
这都是因为我们拥有不一样的父母。蕾蕾的父母能赚钱给她想要的一切,我的父母只能赚点儿勉强糊口的钱。
无数的不甘和自以为的委屈源源不断地涌上心头。但,当我想起还在街上卖烤红薯的母亲,方才苏醒。
父母已经把最好的给我了,我不能再要求更多了。
也许,现在不提这些不可能实现的要求,就是心疼父母的最好方式。
再见了,萦绕在我梦里的琴音……
第二天,我无精打采地去了学校。一整天都提不起精神来。
放学后,我打算把想了一整天的决定告诉妈妈——我不学琴了。
当我深吸一口气,推开家门时,一台崭新的电子琴赫然立于堂屋正中,其他的物什都失去了色彩……
鼻腔有热流冲上了眼眶,我颤抖着叫了一声“妈!”
回答我的,只有父亲从卧室内传来的声音“你妈出摊没回来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