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的尽头也就是哲学的开始
昔日矢志为人群献身,今天才惊觉一切只为肯定自己。
将昨天的我连根拔起,这个大生大死的经历,它可以是精神生命的灵根,也可以使人跌入自我否定的深渊,万劫不复。
也难怪他们好像总不关上心内的放影机,喜欢在每个静夜的天花板上放映一幕幕陈年旧事。
人是不会孤独的,孤独会在你身边一直陪着你。
人先天就被困在时间里,正如他也被困在空间里一样,要准确认清事情,总得找个适当的距离。
他的诗歌得益于边地的民情淳厚、至诚,山川风物的壮丽、雄奇,亲朋好友的尊敬、爱戴。
作为一个流放到边地的钦犯,远离庙堂,反而离开了纷争与危险,活得也恬淡起来,恬淡可以延年。
月似银船劝酒,星如玉弹围棋。几杵林中敲后,两行灯火归时。
天气常如二三月,花枝不断四时春
尤其是入滇之后的诗作,委婉如歌,清新绮丽,神韵天然。一条长长的风雨坎坷路,包括他一生的苦难都成后人永远传诵的一首唱歌了。
可怜风雨夜,常在客途中!
《失帽记》
曲终人散、积重难返、
那顶帽子不是我买来的,也不是他人送的,而是我身为人子继承得来的
帽内的乾坤,只有我自知冷暖,天气越寒,尤其风越大,帽内就越加温暖,仿佛父亲的手掌,正覆在我的头上,掌心对着脑门。毕竟同样的一顶帽子,温暖曾经覆盖着父亲,如今移爱到我的头上,恩佑两代。不愧是父子相传的忠厚家臣。
冬夜的桐油灯下,他更多次为我启蒙,苦口婆心引领我进入古文的世界,点醍我汉魂唐魄。我则学府文坛,烛烧两头,不但三度旅美,而且十年居港,父子交集不多。
亲和母亲鹣鲽情深是我前半生的幸福所赖。
可怜的老人,以风烛之年独承失眠与痛风之苦,又不能看报看电视以遣忧。只有一架古董收音乐喋喋为伴,暗淡孤寂中,他能想些什么呢?除了亡妻和历历的,或是邈远的往事。
长寿的代价是沧桑
父亲在世,我对他爱的不够,而孺慕耿耿,也始终未能充分表达。
幸而还留下这么一顶帽子,未随碑石俱冷,尚有余温,让我戴上,幻觉未尽的父子之情,并未告终。幻觉依靠这灵媒之介,犹可贯通阴阳,串通两代,一时还不致径将上一个戴帽人完全淡忘。
寒流来时,风势助威,我站在岁末的风中,倍加寒冷
《我的中学老师们》
当时看到的那个身影,隐藏着多少难以言表的悲怆啊,但我们完全不知道,连一丝安慰的目光都没有给老师。
老师,那些年每次给我们讲完课,你都在想方设法寻觅你亲爱的夫君吧?每天深夜面对我们作业本的,经常会是一双朦胧泪眼吧?
学生们的眼睛和心灵都还非常纯净,清清楚楚地打上了烙印,在漫漶也不会失去底本。
她的目光平静而忧郁,飘渺而苍凉
老人的情况最应该多问,又最不便多问……
天地间最大的人情失衡,第一产生父母与子女之间,第二产生于老师与学生之间。子女和学生痛彻地发现,这种失衡时,大多已无法弥补。
我的名字,那个过去在课堂老被您批评或表扬的名字,如今却长久浮动在各色盗版的封面上,印现在那些我从未指导和顾问过的影视作品前,甚至还怪诞的成为筹款集资的旗号。
我太知道他们,高个儿高嗓门,大大大咧咧,自我感觉良好,但基本上是识十大体,通情达理的,只需轻轻一声断喝,便能领悟学生的本分
《窗外》
我高中毕业,还是个爱做梦的年龄,就像初生之牛犊,一头撞进了幽深的丛林里。
那一刻,所有的前尘往事,都化成了美丽的回忆。
踏入四季酒店的咖啡厅,眼前见到的是一个步履蹒跚、身形肥胖的背影,在这个时髦而现代的场合,似乎显得很不搭调。
你那炯炯的眼神变得灰白而无神,似乎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劲似的。
谈起电影,他眼神闪出亮光,仿佛又看到以前的他。
在幕前幕后的伙伴,经过数十年光阴的洗礼,都有着不同人生风景,沧海桑田,永恒不变的只有《窗外》,他们保留着我们的青春与梦想,提醒我们曾经拥有的一段回忆。
有了名,有了利,更有了得失心。
在人生道路上经历了人世间的悲欢离合,生离死别
世人说人生如戏,真实人生,这场戏还正唱着,要唱,要高高兴兴的唱到落幕的那一刻。
《十三中》
我在小学算术就差,上了中学数学课,才知此生苦海无边:除了切割整数,正负颠倒,进而乘方开方肢解自己世界。如果说期末考试是最后审判,测验模底就如同过堂大刑伺候。
我悟出权力本来就是不讲理的,也悟出了要造反内心必须强大到足以承受任何后果才行。
《以浪漫的自豪走过历史桥梁》
安济桥的身姿看起来是如此舒坦缓和,朴素纯净,灵透典丽。他从双岸跨出一道,在天地间升起五轮新月,透过它远望、近望。北方的村庄和林野是那样的古拙悠长。世界真是再没有一座桥能够这么雍容、娴静、优美的融入中国的人文地理了。瑰宝性质已被遗忘,流落历史,古桥像一位沉睡的美人,静待人来唤醒。
五台山唐代佛光寺大殿,他的梁架、斗拱、藻井结构特别复杂壮观,在坚硬中透露着柔软,沉重中隐藏着纤巧,纷繁中展列严谨的秩序。
民初兵荒马乱,坐落在密林中的古寺湮没于历史,遭受了和安济桥一样的命运,像一尊被幽禁的巨灵等,有人来敲门。
家学渊源、禀赋优越、训练精当,风华正茂的两人受聘于中国东北大学。
鲁迅要为众生打开黑暗的闸门,瞿秋白要叫醒酣睡的人们。梁思成和林徽因要做的事找寻古建筑,把古代的巨灵从荒烟蔓草里唤回来。
和同时代的人一样,使命感和危机感促生他们的热情,产生了一种力量,竞让他们超越了环境的卑劣和身体的羸弱。他们以担负中国建筑史的传承为己任,迢迢跋涉过古老的大地,聆听幽魂的呼唤,寻找禁闭的巨灵,让古建筑从历史的荒凉中走出,他们寻找的不仅是遗落的古构,更是民族的魂灵,他们让古建筑再现,督促再现的确是民族和艺术的自豪,无论外在环境怎样艰险,内在条件怎样不利,他们都不想懈怠。
我们能够看见新与旧的挣扎,纯美和实用的争执,古典主义和现代主义的冲击,以及民族意识和外来影响的交锋,他们首先呼唤古构维护,率先提出城市规划问题,环保问题。他们身上自然洋溢着一种很中国又很西洋,很古典又很现代,很传统又很前卫,始终是非常当代的气质。
环境是“虚掷"的,又不见是“虚掷”的,生存虽然充满悲情,生命却未别悲哀。这一"虚掷”的时代,其实是多么的丰饶,而在我们的丰足时代,什么精力都耗费在追求爽快和享乐上,才真正的要惊人“虚掷"了呢?
《港港第二美景》
水天一这境当然是由上帝创造的,却由诗人来负责解密。
水是令人百看不厌的美景,百思不解的奥义。
天更大,极大的天连着极广的水,怎能不令人悠然意远,宠辱皆忘?水天一色是无穷的平面,加上无穷的高度,他雄峙浩瀚,令人绝望,却又化身为最柔最沉静的母性镜界。而我孑然一身,面对此情此景,值得去甲解剑,甘心做宇宙的顺民。
美压力,是负荷,是挑战!
人生需要壮阔的美景,因为我们需要从中学会壮阔。如果我们住在蒙古戈壁的小帐篷里,晨启初帐四望,浑无端际的沙碛垒向天涯,我们当下也许就懂得什么叫壮阔了。
当年执政者比较谦逊,认为有政权有兵权是不够的,台湾必须有哲人坐镇才算正庙。
流氓治国,学者扫地出门,令人扼腕!
活着不能住,死了能以魂魄的身份回家。
让我们凭一池水,去跟大海认亲,去跟天地接轨,去跟宇宙冥合,这才是要紧处啊!
《一个人在途中》
让挺伐一样,伤疤脱落无痕,疼痛深入骨髓。
人的心理机能和生理机能各不相同,伤害本身无所谓大少,要看他击在什么部位。那些看起来好似鸡毛蒜皮,落在身上可能就是锋利的弹片、煨毒的暗器,而且没有解药。这个如内心黑暗地狱,在他人那里不过是几毛钱的魔方,只让指二人紫忙个不停。第一眼寻找熟人很失望,都是陌生脸孔,第二眼也同样失望。
第一印象给人的傲慢与孤独,立刻像油和水一样,把我从人群中分离出来,人们远远用猜忌,嘲讽的目光蛰我,我在书本构筑的地堡里,自觉很安全,早己忘掉一切。
一个个脸蛋被炙得娇艳欲滴,眼睛乌黑灵活,令我不止一次目眩神摇。
我这块湿木头,被甩到这里,仍不经烧。
那略带怜悯又不厌其烦的目光,令我的心疼得缩成一团。
那时我写诗,写一首搁浅的小船,我能感到我正在腐烂下去,我在可望而不可即的地方,海,比任何时候都温柔宽博,却也比任何时候都邈远。
我心中的酸苦,因为我若不是失声长嚎,就是扭住她当胸一拳,谁知我只是拍拍他的肩膀走开。
慢慢的我亲身体会到劳动带来的身心的舒展与韵律,体会到休息时清风的甜美与星空的辽阔。更重要的是我学会了用温暖去接近人,而不是筑高墙去提防人。通往人心的道路总可以找到,我谨记在心。看书不只为了寻求安全岛,把它摊开来,与我的伙伴共享他的悲欢离合。对比在这之前备受呵护的温室以及后来开朗潇洒的困境,如果要给这段铸石生涯加一小标题,有个现成的正可以借用,那就是一个人在途中。